阿瑟·柯南·道爾提示您:看後求收藏(貓撲小說www.mpzw.tw),接着再看更方便。
凌晨三點的時候,麥丁夫人的丈夫老毛病又犯了,情況很嚴重,她感覺她丈夫的情形有些不對,於是決定再也不能耽擱了,一定要叫來拉那醫生看看。麥丁夫人快要走到拉那醫生手術室的時候,讓她感到驚訝的是,她發現有人正蹲在月桂樹灌木叢裏埋伏着。可以肯定,那兒蹲着的人是個男人,麥丁夫人確信那一定是阿瑟·莫頓先生。因爲麥丁夫人心裏記掛着丈夫的病情,於是沒有對這個插曲過多注意,她急急忙忙要完成自己請大夫的差事。
當麥丁夫人走到房子跟前的時候,她驚訝地發現醫生書房裏的燈仍然亮着。於是她敲響了手術室的大門。沒有人應答。她一連敲了幾回,卻一點兒反應也沒有。麥丁夫人想,看上去拉那醫生睡覺去,或者是外出行醫都不太可能還把燈留着,麥丁夫人突然想到,或許拉那醫生就在他的椅子上睡着了。她敲了敲書房的窗戶,屋內同樣沒有任何反應。麥丁夫人發現,在窗簾和窗戶的木框架之間有一個大口子可以看到屋子裏面,於是她就順着這道縫隙向屋裏看去。
屋子不大,屋子中間擺着一張大桌子,桌子上方掛着的燈很大,把室內的一切照得清清楚楚,屋子裏到處擺的都是醫生的書和各種器具。屋子裏看不見有什麼人,麥丁夫人也沒有看到其他什麼古怪的東西,除了在桌子另一頭兒的地毯上放着一隻髒兮兮的白色手套。麥丁夫人的眼睛越來越適應室內的光線,她突然發現桌子另一頭兒的地毯上還有一隻靴子,尤其讓她感到恐怖萬分的是,她原來以爲是一隻手套的東西竟然是一名男子的手,這個男人就平躺在地上。麥丁夫人意識到很可能發生了什麼可怕的事情,於是她就跑到醫生房子的前門,叫醒了女管家伍茲夫人,她們兩個女人先打發女僕到警察局去報警,然後就一起衝進了醫生的書房。
在拉那醫生的書房裏,在桌子遠離窗戶的那一邊兒,拉那醫生面部朝上躺在地上,並且可以斷定,他已經死了。一目瞭然,他死前受到了暴力攻擊,因爲他的眼睛上面有黑眼圈兒,他的臉部和脖頸處也都有外傷淤血的痕跡。他身體腫脹的情況說明,醫生的死因可以基本判定,他是被人扼死的。醫生身上穿着他平常穿的那身工作服,但是腳上穿着一雙布拖鞋,這是醫生全身上下唯一還算乾淨的地方。地毯上留下的痕跡很明顯,尤其是靠近門的那一塊區域,可以看見髒靴子的腳印兒,姑且可以假定那是兇犯留下的。情況很明顯,有人從手術室的大門進到書房裏面,殺死了醫生,然後就逃跑了,這一切都沒有被人看見。根據地上腳印兒的形狀和死者受傷的情況進行推定,攻擊者應該是一名男性,這完全可以肯定。但是,除此以外,警察很難再發現什麼新的情況了。
沒有跡象表明室內發生了搶劫,醫生的金錶還好好地放在醫生的口袋兒裏。拉那醫生在房間裏放了一個非常沉的現金匣子,現金匣子是鎖住的,打開以後發現裏面是空的。伍茲夫人對此有印象,匣子裏通常放着一大筆錢,但是恰好在那天醫生要用大筆現金支付所欠下的玉米款,因此可以做出這樣的推測,匣子裏的錢是用來支付了,而不是盜賊所爲。房間裏只有一樣東西不見了——而這件丟失的東西頗能使人產生正常的聯想。那就是莫頓女士的肖像,本來是放在一邊兒的小桌子上的,但是現在這張照片已經被人從相框裏拿了出來取走了。伍茲夫人記得很清楚,當天晚上她在等拉那醫生的時候,相框裏的照片還在,而現在相片已經不見了,只留下了相框。而另一方面,在地板上還撿到了一副綠色的眼罩,女管家實在記不起來以前有誰用過。然而,這副綠色眼罩,很可能是一位醫生所有,同樣也沒有跡象表明,它和這樁謀殺案存在任何聯繫。
那麼,最大的嫌疑只能集中在一個方向上了,年輕的鄉紳阿瑟·莫頓先生立刻被逮捕了。對他不利的證據雖然都屬於間接證據,但是足以導致定罪。莫頓先生深愛着自己的妹妹,那麼既然他的妹妹和拉那先生之間的關係已經破裂,而且人們一再聽到他對於他妹妹的前男友的攻擊性言論,那麼對拉那先生進行報復就顯得順理成章了。如上所述,莫頓先生還被人看見晚上大概十一點鐘的時候走在通往醫生住宅的小路上,手裏還拿着一條狩獵用的長鞭。那麼,根據警方的推論,莫頓先生和拉那先生起了衝突,因爲恐懼或者是憤怒的高喊聲響亮到足以引起伍茲夫人的注意。當伍茲夫人前來查看動靜的時候,拉那醫生已經做好了決定要親自和莫頓先生了結這樁事兒,於是醫生就吩咐女管家回房間去了。這場談話持續了很長時間,雙方的情緒變得越來越激烈,最後談話演變成了武力衝突,在隨後的搏鬥中醫生喪命。屍檢結果表明,死者的心臟存在着病變現象——可能是死者生前自己並不知道的一種情況——就死者具體的情況而言,是他的身體在受到傷害之後繼而心臟病發作,而這種心臟病對一個身體健康的男子並不構成真正的致命傷。阿瑟·莫頓事後從相框中取出妹妹的照片,然後朝自己的家走去,他蹲在月桂樹灌木叢裏就是爲了避開正在往醫生住宅走去的麥丁夫人。這就是檢方準備向莫頓先生提起控訴的理由,當然,他們也認爲這樣處理這個案子,還有許多問題沒有得到很好的解決。
而另一方面,對於被告一方來說,莫頓先生在爲自己做無罪辯護的時候有很大的優勢。莫頓先生富有激情,性格開朗奔放,他深愛着自己的妹妹,而且幾乎受到所有人的尊重,所有人都喜歡他,他天性純良,本質率真,很難讓人想象他這樣的人竟然會去犯罪。他本人對這件事的解釋則是,他當時急於和拉那醫生進行一次正式談話,討論一些非常緊急和重要的跟家庭有關的事項(從他最初開始陳述一直到他陳述結束,他都拒絕提到他妹妹的名字)。他本人倒並不否認這次正式談話很可能涉及一種讓人感到難堪的場面。他聽一個病人說醫生外出了,因此他等醫生回來一直等到凌晨三點,到三點鐘的時候他還是沒能等到醫生,於是他就徹底放棄,回自己的家了。至於說到拉那醫生的死,他說他知道的情況並不比逮捕他的警官知道得更多。莫頓先生一度是死者生前的密友;但是,情勢使然,他這個人又不願提起這些不爲人知的情況,這樣就不能不使他的情緒產生一些微妙的變化。
有很多事實可以證明他的清白。可以確定無疑的是,拉那醫生在當晚十一點半的時候還活着,好好地待在他的書房裏。伍茲夫人可以發誓,說十一點半的時候她的確聽見拉那醫生本人在說話。現在已淪爲階下囚的莫頓先生的朋友們爲此爭辯說,很可能那個時候不是莫頓先生一個人在屋裏待着。最初吸引了女管家的那一聲尖叫,以及她的男主人異乎尋常地讓她迅速離去以保持寧靜的不耐煩的態度,似乎都能夠證實當時屋內應該不止一人。如果情況是這樣的話,那麼拉那醫生遇害的時間,很可能就在女管家聽見他主人的聲音和麥丁夫人第一次敲手術室的門沒有引起拉那先生的注意之間。但是,如果拉那先生就在這個時間死亡,那麼可以確定阿瑟·莫頓就是無罪的,因爲,麥丁夫人是在這之後纔在醫生住宅的大門那兒遇見這位年輕的鄉紳的。如果這種假設能夠成立,那麼在麥丁夫人遇見阿瑟·莫頓先生之前,有人是和拉那醫生待在一起的,這個人會是誰呢?還有,這個人想要謀害醫生的惡意動機又是什麼呢?現在,大家都同意這樣一個判斷,如果被告的朋友們能夠對這一點提供出有價值的線索,就能證明被告是清白的,只是要證明被告的清白和無辜還要走很長的一段路。但是,與此同時,公衆也可以公開發表自己的意見——而且,正如公衆所說的那樣——在死者遇害的那個時刻,除了這位年輕的鄉紳來過以外,根本就沒有什麼其他人;而另一方面,有充分的證據和理由可以說明,阿瑟·莫頓先生去見死者很明顯是懷有惡意的。當麥丁夫人第一次敲手術室的門的時候,拉那醫生已經離開了書房去睡覺了,或者也有可能,正如麥丁夫人所認爲的那樣,醫生那時候外出了,返回住宅的時候正好發現阿瑟·莫頓先生在等他。而被告莫頓先生的支持者則特別強調以下事實,莫頓先生的妹妹弗朗西斯的照片原來放在書房裏,現在卻被人取走了,而警方搜查她哥哥的房間時卻沒有找到這張照片。然而,這個事實實際上也說明不了什麼問題,因爲莫頓先生在他被逮捕以前有足夠的時間把照片銷燬。因此,這個案子裏唯一可信的證據——就是那些地毯上留下的泥濘腳印兒了——可是由於這些腳印兒是留在地毯之上的,因而無法進行有效提取,從中也無法得出什麼有益破案的結論來。相反,最能肯定的倒是,如果非要說這些留在地毯上的腳印兒一定是被告留下的,這就有些不近情理了,儘管調查表明,被告當晚穿的靴子上確實沾滿了泥。因爲,出事的當天下午下過一場暴雨,所有在雨中走過的人的靴子上都一定沾滿了泥。
以上就是對這個離奇而又頗有些浪漫色彩的系列事件的枯燥無味的陳述,現在,這樁發生在蘭開夏郡的殺人案,已經成爲公衆關注的焦點了。拉那醫生先祖的來歷不明,他開朗明達的性格特點又讓他顯得超凡脫俗,現在被指控爲謀殺犯嫌疑人的那位鄉紳的社會地位,以及案發之前所涉及的那場戀愛和訂婚行爲,所有這一切糾結在一起,引起了全國人民濃厚的興趣。整個英倫三島的人們都在談論發生在主教十字村的這樁命案,有許多人提出了自己的意見對案發事實予以解釋;不過,最保險的說法是,對所有這些解讀這樁離奇特殊的案件的人來說,他們都沒有預料到,案件的結局竟然會是這樣,所有關注此案的公衆同樣也是始料不及,這樁案件的發展和結局在庭審的第一天就引起了巨大的轟動,在庭審的第二天達到了高潮。在我動筆陳述本案之前,《蘭開斯特週報》已經連篇累牘地對本案做了十分詳盡的報道,現在這些報紙就擺在我面前,因此我就沒有必要再重複敘述了,我在這裏只想講講這個案子的大略情況,不過,在講案子之前,我想說的是,庭審第一天,正是被告的妹妹弗朗西斯·莫頓女士給破案提供了最有力的證據。
波洛克·卡爾先生,是這次庭審當中檢控方的公訴人,在庭審開始的第一天,用他嫺熟的職業技巧列舉了大量的事實向被告的辯護律師漢弗萊先生首先發難,庭審局面越來越明朗化,漢弗萊先生想要扭轉這種對被告的不利局面看來是很困難的。好幾位證人被傳喚到法庭之後,宣誓並做證,用明確無誤的證詞證實,被告阿瑟·莫頓先生,也就是這位還很年輕的鄉紳,在拉那醫生悔婚之後,對醫生曾經有過惡意攻擊的言論,還有人證實,莫頓先生對自己的妹妹態度很粗暴,有虐待其妹的惡意傾向。麥丁夫人則在法庭上重複了她的證詞,證實現在法庭上站着的嫌疑人莫頓先生在案發當晚很晚的時候去過拉那醫生的住宅,還有一位證人做證說,嫌犯是瞭解拉那醫生喜歡獨自一人住在他的住宅的一頭兒這個習慣的,莫頓先生選擇當晚夜深時來到醫生的住宅就是因爲這個時候他能完全掌握被害人拉那醫生的命運。這位年輕鄉紳宅子裏的一個僕人被迫向法庭承認,當晚他聽見動靜,可以證實自己的主人大概是在凌晨三點鐘回到自己的家,這就和麥丁夫人所陳述的內容聯繫起來並無二致了,麥丁夫人在第二次去醫生家的時候的確看見莫頓先生在這個時候蹲在醫生住宅附近的月桂樹灌木叢裏埋伏着,身旁的小路直接通往醫生的家。莫頓先生當時腳上穿的是滿是泥濘的靴子,也能和醫生書房裏留下的靴子印兒對上,二者十分相似,庭審時旁聽的公衆感覺到,公訴一方對被告的檢控已經很充實了,儘管控方所提供的證據都屬於間接證據,但是值得注意的是,這些證據都很真實很完備,是很有說服力的,就此而言,這個法庭上的嫌犯的命運可以說已經被判定了,除非辯護律師還能夠提供出一些讓人意想不到的證據才足以推翻對被告殺人罪名的指控。檢控方罪證呈現和指控完全結束已經是下午三點鐘了。下午四點半,法庭再次開庭,結果出現了新的意想不到的一幕。我把法庭上出現的戲劇化的這一幕,從我上面已經提到過的那份報紙裏摘錄出來,只是省略了辯護律師在法庭下午剛開庭時所做的最初的陳述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