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追兇 (第1/22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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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東陵位於直隸遵化州的一處山溝裏。據說當年順治皇帝前往遵化打獵,最喜歡的一條獵犬突然發了狂一樣地向前狂奔,他與一干侍衛策馬緊追不捨。那條獵犬翻過一道山樑,就地一滾,累死在山頂下,死時頭向南方,昂首不垂。順治皇帝追到獵犬屍體旁,順着犬首方向登高一望,驚訝地看到一股龍氣蒸騰而上,在半空盤成一圈,方圓幾十裏的山水全都籠罩其下。
順治皇帝下令安葬獵犬,並宣佈“此山王氣蔥鬱,可爲朕壽宮”。說完把手中佩鞢擲出,佩鞢飄飄悠悠飛到山下。侍衛們下山去找,很快找到落地之處,即插杆標旗,定爲吉穴。
這山,就是東陵風水的核心——景瑞山,而佩鞢落地之處,即是景瑞山下的順治皇帝的孝陵,東陵最核心的區域。此後安葬於此的皇帝、皇后、妃子的陵寢皆以孝陵爲中心,分佈左右,錯落有致,形成一個氣勢宏大的陵墓羣落。
乾隆時有一位風水大師盧麒祥,曾主持皇家園林有功,被皇帝御賜建八字門樓風水堂。他前往東陵堪輿,進去以後手一抖,羅盤“啪”地掉在地上摔了個粉碎。弟子問他爲何手抖,盧麒祥說此地風水佳至極致,四面環山而格局開闊,二河中流而不雍滯,砂水齊諧,朝案並臻,千巖萬壑,朝宗回拱,實在是一處天造地設的帝王陵寢。這麼好的風水,一望便知,根本不須羅盤勘測。
這些傳說真僞不知,但以風水而論,東陵確實是一塊極品寶地。可惜風水再好,也保不住滿清的氣運。清帝遜位以來,原本守陵的八旗兵、綠營、禮工部、內府等部因爲無人發餉,跑了大半,只剩下一個東陵承辦事務衙門駐在馬蘭峪的鎮子上,靠着民國政府的菲薄撥款和宗室捐助勉強度日。
這一日正是正午時分,大晴天兒,五月的日頭已顯出幾分毒辣,整個東陵地勢開闊,被這無遮無阻的陽光潑灑下來,好似是滾油入鍋,地面隱有蒸蒸的熱氣升騰。這麼熱的天,偏偏有一個人站在最南端的石牌坊前,饒有興致地端詳着這清室先人的歸宿。
許一城身着淡黃色的咔嘰布短褲和短袖馬甲,頭戴遮陽扁帽,儼然一個考古學者的模樣。他時而眯起眼睛,舉起一個三角板對準北方,時而在一塊隨身圖板上勾畫着什麼。烈日當空,他的額頭上很快沁出了汗水,然而他並沒有去擦拭,只是嘴脣緊抿,全神貫注地塗畫,就像是一個專注沉浸在有趣遊戲中的孩子。
從他的視線向北望去,一條筆直的寬闊神道,一直延伸至昌瑞山南麓,與孝陵相連。神道兩側諸陵、碑、殿排列嚴整,寬闊坦蕩,瀰漫着一股莊嚴的氣勢。可惜神道上的青石被人撬走不少,坑坑窪窪,像是康熙臉上的麻子。地面滿是枯葉灰土,四周殘牆破殿,護陵樹木所剩無幾。偌大的一個東陵,看似宏大,細處卻透着無比的蕭索。
極宏偉的死宮闕前,站着這麼一個極渺小的活人。一大一小,一靜一動,構成了難以言喻的奇妙意象。
過不多時,一隊騎士也來到陵區。騎士們一到石牌坊前,紛紛下馬,先在牌坊前跪地叩拜一番。爲首之人雙耳厚長如彌陀,正是毓方,緊跟其後的是富老公,還有一個渾身貴氣的胖子,走起路來戰戰兢兢,好像地上撒滿了釘子似的。在胖子身後是一名年輕漂亮的大姑娘,齊耳短髮,穿着白衫黑裙的文明新裝,隊伍吊尾是一個精瘦老頭,鬍子花白,動作卻精悍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