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管家依我的意思,指揮這些人把四方形的堡壘拆掉一面。
我要把向東的一排房子拆掉。這樣,早晨的太陽剛升起來,她的光芒就會毫無遮擋地照耀我們了。同時,這個建築因爲有了一個敞開的院子,也就和整個廣闊的原野連成一片了。跛子管家想用拆下來的土坯在什麼地方壘一道牆。我沒有同意。那樣做沒有必要。我想我看到了未來的景象,在那樣的景象裏,門口什麼地方有一道牆,跟沒有牆都是一樣的。我問他:"你沒有看到未來的景象嗎?"
"我看到了。"他說。
"好吧,說說你看到了什麼?"
"可以用機槍把大羣進攻的人在開闊地上殺掉,比如衝鋒的騎兵。"
我禁不住哈哈大笑。是的,機槍可以輕易把試圖向我們進攻的人殺掉,像殺一羣羊一樣。但我想的不是這個。鴉片使麥其土司發了財,有了機槍。鴉片還使另外的土司遭了殃。這裏面有個時運的問題。既然如此,又何必修一個四面封閉的堡壘把自己關在裏面。只用了四五天時間,堡壘的一面沒有了,再也不是堡壘了,而只是一座巨大的房子,一座宏偉的建築了。卓瑪問我還煮不煮飯。我說煮。再煮五天。這五天裏,混飯的饑民把拆下來的土坯和石頭搬走,扔在河裏了。河水把土泡軟,沖走,清澈的河水渾濁了好些天。最後,河裏的土坯都沒有了,只有石頭還在,露出水面的閃閃發光,沉入水底的,使水濺起浪花,蕩起波浪。是的,河裏有了石頭,更像是一條河了。這天,我對自己說,河水該完全清澈了。
可是,我還沒來得及看看河水,就給眼前的景象嚇了一跳。
在向着原野敞開的院子裏,黑壓壓地站滿參加了拆除工程的饑民。完工後,桑吉卓瑪帶着人把河灘上施食的大鍋也搬回來了。他們離開也已經好幾天了,我以爲他們不會再來了。結果,他們回去把家裏人都帶來了。饑民站滿了院子,又蔓延到外面,把房子和小河之間的草地都站滿了。我一出現,這一大羣人就跪下了。
我從來沒有見過這麼多人聚在一起。這麼多人聚在一起,即使他們什麼都不做,也形成了一股巨大的壓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