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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將很難忘記,也很難描寫父親描述那件事情時的面部表情。他吐字清晰,語意連貫,但他臉上的幾條精瘦的肌肉不時抽動,就像有鬼怪在他腹腔裏倒騰,而他眼中的迷茫神色肯定不只是因爲陷入了並不久遠的回憶。
村裏人幾乎都肯定父親腦子有不對的地方。
而理解腦子不對的人必須自己的腦子也出一點問題。我發誓我寧願自己的腦子出點問題。
父親說,後來舅舅說,過去你救了我,現在我把你救了,你就不能再看不起我了。
…嘁!‘好像在主席像上寫字的是我,不是他們柯基家的人一樣,好像不是我那身軍裝而是他把我救了一樣。“
那天,算算該是十八年前的那一天正午,父親凜凜然走進我小學老師的那間有簡單的辦公桌椅的房間。這個房間裏的椅子已被三個工作組員佔據了。章老師爲他們每人備了一碗水。父親站着,章明玉老師也把一碗水放在他伸手就可以夠到的窗臺上。父親從屋裏這幾個人的衣服上嗅到了常常在清潔的房間裏出入,而且經常有多餘的衣服替換的人身上纔有的肥皂味道。久違的肥皂味道。
那幾個人輪番地掃視父親。
這種掃視喚醒了他身上的全部力量。同村的貧協主席長手保侖的兒子王成說:“怎麼,被蓋卷都打好了,準備逃跑?以前我們的上輩替你們當牛做馬連逃跑都不敢。”
“你的上輩當娃子是替我的上輩。我替共產黨打仗,我參軍才十幾歲……”
“你是不是想逃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