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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身體單薄的孩子出現在我面前,問我是不是要登記住宿。他伸出藍色血脈顯現得十分清晰的手,牽我進了樓,到了那個剛纔有人探出腦袋的房間門前。
“阿爸,生意來了。”這個娃娃以一種十分老成的口氣叫道。
門咿呀一聲開了,剛纔那個男人的腦袋又伸了出來,他對我說:“我想你是來住店的,可你沒有說話我也就算了。”“真熱啊,這天氣。”“剛纔我空着,你不登記。這陣我要上街打醬油去了,等等吧。我等你們這些客人大半天了,一個也沒等到。現在你就等我十幾分鍾吧。”我望着他慢吞吞地穿過陰暗涼爽的巷道,進入了微微波動的絢爛陽光中間。他的身影一從我眼光中消失,我的鼻孔中立即撲滿了未經陽光照射的木板和蛛網的味道。這彷彿是某種生活方式的味道。
那孩子又怯生生地牽了牽我的衣角。
“我阿媽,她死了。還有爺爺、姐姐。”他悄悄說。
我伸出手撫摩他頭髮稀薄的腦袋,他縮着頸子躲開了。
“你爺爺是什麼樣子?像你阿爸一樣?”他輕輕地搖搖頭:“不一樣的。”孩子低下了小小的腦袋,蹬掉一隻鞋子,用腳趾去勾畫地上的磚縫。從走道那頭射來的光線,照亮了他薄薄而略顯透明的耳輪,耳輪上的銀色毫毛。
“我的名字叫旦科,叔叔。我爺爺打死過野人。”他父親回來了。搭着眼皮走進了房間,門砰一聲關上。我們隔着門板聽見醬油瓶子落上桌面的聲響,給門落閂的聲響。
孩子踮起腳附耳對我說:“阿爸從來不叫人進我們的屋子。”旦科的父親打開了面向巷道的窗戶,一絲不苟地辦完登記手續。出來時,手拎着一大串嘩嘩作響的鑰匙,又給自己的房門上了鎖。可能他爲在唯一的客人面前如此戒備而不太好意思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