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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位比現在年輕十歲的我,躺在樹葉和草叢中間,睡了兩個小時。其間有幾隻螞蟻爬到了我的腿上,我沉睡中的手指依然準確地將它們彈走。後來彷彿是來到了水邊,一位老人撐着竹筏在遠處響亮地吆喝。我從睡夢裏掙脫而出,吆喝聲在現實裏清晰地傳來,我起身後,看到近旁田裏一個老人正在開導一頭老牛。
犁田的老牛或許已經深感疲倦,它低頭佇立在那裏,後面赤裸着脊背扶犁的老人,對老牛的消極態度似乎不滿,我聽到他嗓音響亮地對牛說道:“做牛耕田,做狗看家,做和尚化緣,做雞報曉,做女人織布,哪隻牛不耕田?這可是自古就有的道理,走呀,走呀。”
疲倦的老牛聽到老人的吆喝後,彷彿知錯般地抬起了頭,拉着犁往前走去。
我看到老人的脊背和牛背一樣黝黑,兩個進入垂暮的生命將那塊古板的田地耕得嘩嘩翻動,猶如水面上掀起的波浪。
隨後,我聽到老人粗啞卻令人感動的嗓音,他唱起了舊日的歌謠,先是口依呀啦呀唱出長長的引子,接着出現兩句歌詞——
皇帝招我做女婿,路遠迢迢我不去。
因爲路途遙遠,不願去做皇帝的女婿。老人的自鳴得意讓我失聲而笑。可能是牛放慢了腳步,老人又吆喝起來:“二喜,有慶不要偷懶;家珍,鳳霞耕得好;苦根也行啊。”
一頭牛竟會有這麼多名字?我好奇地走到田邊,問走近的老人:“這牛有多少名字?”
老人扶住犁站下來,他將我上下打量一番後問:“你是城裏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