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度之王邱海恩 (第4/5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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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這句話的意思顯而易見,在高中時代我曾經看見的那種全面的控球、得分、組織能力和令人生畏的零度角三分,又要出現了。想到這裏,我恨不得當觀衆,但我還得上場打球,因爲我叫“齊國遠”。哨一響,蒙古巨象拔地而起,準確地在球的最高點爭到球,分給了邱海恩,其動作一氣呵成,令我呆在當場。顯然,這廝專門練過爭球,因爲這是他能發揮的最大作用了。邱海恩拿球推進,不等我落位,抬手就是一個三分,場下一片驚叫。其實我也驚叫來着,只是被淹沒了。一上來就這麼打?還不是零度角!氣勢倒是夠足的,但是能堅持多久啊?帶着這種疑問回到後場,我拿了個籃板,對方一個面貌兇惡的前鋒劈手就是一掌,差點兒打得我骨斷筋折,但球沒斷下來。這個前鋒罵了一句髒話,怏怏地跑了,搞得我莫名其妙:明明是你打我,裁判沒吹,我還沒罵街呢。我推到前場,在45度跳起中投,那個惡煞不知道從哪裏冒出來,呼地躥起,我眼前頓時跟起了一塊墓碑一樣,什麼也看不見了。我落地之前手忙腳亂地分給邱海恩,他舉手要投,兩個人同時上來封,結果他像某種猴子一樣穿過兩人,在三秒區裏隨隨便便顛了兩下,以極低的位置出手,拿了兩分。他這手詭異的突破實在太討人厭了。兩隊插招換式打在一處,半場過去,我們落後八分。休息時我說,這回行了吧?我就打到這兒吧。我這麼說是基於我豐富的打野球實戰經驗,我判斷一會兒準得打起來,不管誰向着誰,反正肯定沒人向着我。但是邱海恩一臉嚴肅,像即將慷慨就義一般道:“才差八分,下半場用三分拉起來!”
下半場一拿球,邱海恩就投了兩個三分,都沒中。說實話,跟他打球這麼多年,看他投籃不中還是很不習慣。他一出手,空心入籃那令人愉快的“唰”的一聲在我腦袋裏已經形成,以至於他在沒有籃網的禿籃圈上投,我都能聽見這種聲音。兩球不進,給了對方拉大比分的機會,邱海恩有點兒急躁了。他突破了幾次,那個惡狠狠的前鋒總是搶着封堵,進不去。其實此時只要分球給我,拿不下三分也能拿兩分,因爲除了那個長得像夜叉的前鋒之外沒什麼人防我。那人體力真好,上躥下跳,滿場飛奔。他不怎麼得分,但是籃板搶得很厲害,我們在空中碰撞了幾次,我飛出去的概率是100%。這很正常,在我的印象裏,籃板能力跟長得醜惡程度成正比。這時候比賽過去一大半了,因爲時間挑得不太好,秋天的太陽過早地西斜,球場上全是扭來扭去的影子。
但是,黃昏的光線、空氣、溫度、聲音等等一切,似乎真正激活了邱海恩。他不再嘗試突破或正面中投了。他拿球,冷靜地控球,分給我再拿回去,拉開空當之後,猛地突進到零度角。顯然,對方沒領教過邱海恩的零度角。他們像一切業餘選手一樣,隨隨便便擺了個防守的姿勢,基本上放任了邱海恩出手,然後扭頭等着籃板。只有令人欽佩的夜叉前鋒千里迢迢趕去封蓋,沒有來得及,於是扭頭就去搶籃板。太天真了。邱海恩在這個位置出手,還用等籃板嗎?我站在弧頂,閉上眼,叉着腰喘口氣。我的腦袋裏響起“唰”的一聲。接着,耳邊真的響起“唰”的一聲。觀衆山呼萬歲。我心滿意足,就跟這個球能起到多大作用似的。
底線發出球來,正在往後場退的邱海恩突然一個折返,從夜叉手裏斷了球。這一手誰也沒想到,連我都沒想到。我主要是沒想到爲什麼對方後場發球直接給了前鋒。夜叉哇哇大叫着回頭猛追,邱海恩又邁開那野驢一樣的步子,繞過半條三分線,插過底線,來到右邊的零度角,“砰”地雙腳站定,兩手一舉——夜叉拔地而起,被假動作晃出場去,砸在一堆女同學身上。邱海恩神光內斂,冷靜出手,毫無懸念地又拿了一個三分。
比賽快結束的時候我們還落後六分。也就是說,邱海恩只要有兩次零度角出手的機會,我根本不懷疑他的命中率。他的手感太好了。即便是手感不好的時候,只要在零度角,他也沒問題。如我所願,他在還有一分鐘的時候投中了一個球。出手之前,他帶着夜叉在弧頂左右晃動了半天,在短短几秒之內,爆發出令人目眩神迷的控球技巧,最後向左一甩,把夜叉晃了個跟頭,結結實實地摔了一下,他自己則怡然自得地跑到底線上投籃去了。底下的女生一陣鬨笑。看球的女生最可氣了,她們基本上不關心輸贏,就知道看誰帥,誰跑得快,誰得分多,誰出了洋相。在籃球場上,能出的洋相不多,第一名是被人穿襠運球過人,第二名就是被晃個跟頭,這是奇恥大辱。至於我們隊裏那位仁兄往自己的籃筐裏投籃,這其實不算什麼。
結果在邱海恩最後一次跳起出手的時候,夜叉估計惱羞成怒,實在控制不住情緒了。也虧他這時候體力還這麼足。只見他呼嘯而至,挾風帶雷,撲奔邱海恩,兩人在空中相撞——跟這傢伙在空中相撞什麼樣我可知道了。邱海恩向後飛出去,照方抓藥,也落在一堆女同學身上。我一捂嘴,暗叫過癮。他爬起來,轉圈兒衝女生說對不起,後面的事完全沒想到,也沒顧上。
夜叉把球斷下來,在手裏“砰”地一拍,扔到一邊,然後搖着強壯的肩膀,怒氣衝衝地走向背對他的邱海恩,抓住他的肩膀轉過來,一個通天炮就打過去了。裁判受了驚,猛吹哨子;女生默契地向後閃出一個人圈,邱海恩鼻血長流臥在圈裏,周圍尖叫怒罵四起,根本分不清誰在罵誰,反正沒人勸架。等我反應過來應該過去勸架時,手裏已經提了半塊磚頭。這是場邊堆着蓋小賣部的,我可能早就觀察好了,只是自己沒發現。人類處理某些事情的流程簡直是全自動的。握着磚頭,我其實也心裏發怵,因爲那個夜叉顯然太壯了,打我三個都沒問題。要想取勝,必須背後一磚頭結束戰鬥。這種做法,一來不可取,二來豈可在敵營中使用?一般遇到這種場合,我都選擇逃跑。但是邱海恩還在圈兒裏躺着,我沒辦法,硬着頭皮,哆哆嗦嗦往前邁了半步。
這時候,場上的一位一直沒有發揮作用的隊員好像睡醒了一樣,發出山炮一般的巨響,一步一個腳印地踏向了戰場。這頭蒙古巨象,慢騰騰地走過去,抓住夜叉的肩膀,把他轉過來,有樣學樣,“砰”的一個通天炮——我本能地一閉眼一扭頭,因爲他那個大拳頭實在是太可怕了。我們小區裏原來有個練拳的,一隻鐵拳打遍小區沒有對手,後來打死了好幾個人,自殺了。該內蒙古同學這拳頭看起來比那人還橫。一聲悶響之後我睜眼一瞧,他還沒撒手,左手攥着夜叉往身後一甩,腳底下眼花繚亂地一蹦,然後也不知道拿什麼部位一搡一靠,“嘿”的一聲。夜叉做了一個迪士尼風格的掙扎動作,橫着飛出去,重重地摔在場中央,起不來了。蒙古巨象兩膀一橫,低沉但清晰地一字一句地說:“××××(某種髒話),打球我不會,打架我可不外行。”邱海恩此時坐了起來,縮在蒙古巨象的影子裏,像只小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