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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那條荷蘭狗。”
這時飯廳裏已經沒有狗了,外面也沒有,不知道它們跑到哪裏去了。小葉子慌慌張張地跑來說,後廚那邊發生了失竊的事,一大塊牛肉從眼皮底下飛走了,老闆已經報了警。男子一聽報了警,立刻站起身來,撞撞跌跌地向外走去。
雖然他走得很不穩,但他一點也沒有要停下來的意思,就那麼從大家的視線裏消失了。老闆說:
“我認識他,他一直爲這些狗所累。這就是生活啊。”
一天,休息的時候,坐在廚房裏,小葉子和麻哥兒看見了那個粗壯的老男人。老人正在那片荒地裏栽種什麼東西。他用手裏的耙子在地上挖一個洞,從口袋裏掏出一粒種子放進洞裏埋好,然後往前走幾步,又挖一個洞……那片荒地是一片沙土,盛不住水,所以土裏幾乎沒長什麼植物。老頭栽的是什麼?“是人身上掉下來的東西。”他後來告訴麻哥兒。可是他倆明明看見他掏出的東西是種子的形狀,小小的、圓圓的、灰藍色的東西,人身上怎麼會掉下那種東西來呢?後來那老女人也來了,幫着他栽,兩人忙乎了好久。麻哥兒對小葉子說:
“我說了這兩個人是一夥的吧?他們來餐廳裏各就各的餐,好像不認識一樣,其實他們之間總在交流的。”
過了一天那兩人又出現了。結果是,那一大片荒地都被他們栽滿了那種東西。他倆攙扶着站在那裏打量自己的勞動成果。他們的表情並不高興,好像還有種哀婉之情。穿喪服的老女人用雙手矇住臉,不知道是不是在哭。小葉子的好奇心越來越上漲,她想過去看,麻哥兒拉住了她。麻哥兒認爲,以前在荷蘭,他們相互之間欠了很多債,現在他們是在還債。麻哥兒什麼都懂。
一個月夜,趁着麻哥兒不在,小葉子一個人跑到荒地裏,用耙子耙開一個洞,找了很久才找出了那粒灰藍色的種子。她就着月光看呀看的,無論怎麼看那也是一粒石頭,圓溜溜,硬邦邦的,上面還有幾道紋路。她將它埋好,又去耙開另一個洞,也找到了相類似的一粒石頭,只不過扁一點,帶點兒褐色。這麼大的石頭,不可能是人體內的結石,他爲什麼要說是人身上掉下來的呢?小葉子埋好第二粒石頭後,突然恐慌起來。她一路跑回了自己的住地。她回到她和麻哥兒的木箱時,發現有幾個人從那邊木箱裏伸出頭來看她。麻哥兒痛心疾首地說:
“你真是任性啊。”
深夜,小葉子狂叫起來,因爲她真真切切地感到自己的身體散了架,散成了好多小塊,只有頭部是完整的。而她的嘴居然還能叫出聲來。她的頭浮在空中,她看見麻哥兒在木箱裏忙乎着,舉着蠟燭,將那些小塊(不知爲什麼沒有出血)撿到一處放着。他做這事很認真,仔仔細細地檢查,生怕遺漏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