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章 (第2/2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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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他們從哪裏聽來的風聲,我覺得我不是。只是偶爾,有那麼幾個恍惚的瞬間,我疑心有人在看着我。那目光也許來自山間,來自我家院外的小斜坡,那個人似乎在我腦海裏,又似乎在冥冥天地之中,總是無時無刻不在窺視我的一切。我跟我爹提起,我爹看看紙上七扭八歪的字,說我心猿意馬、不思專精,用小竹棍兒敲了我的掌心。
紙上是天地玄黃宇宙洪荒和大學之道在明明德,我咂着嘴跟我爹說這些東西都無趣得很,像村裏的徐老太爺一樣無趣,我爹斥我不可妄言,揮舞着小竹棍兒把我趕去棋館學棋。
我不想去。棋館現在只有我一個姑娘。本來還有一個。剛滿了十五歲,被村裏的媒婆拿着八字合了去,前些日子過了六聘。她棋下得好,人也秀氣,常給我些零食繡品,彷彿在哄弄年幼的妹妹。其實我們同歲,她生在孟春,我生在冬月。她最後一次來棋館,我問她想不想嫁人,她拉着我的手,苦聲說這種事哪輪得到自己做主,我撇着嘴,心說只有這種事纔要自己做主。大抵是她哭得太兇了,我捏出龜甲和幾枚錢,說要不我給你算算?她垂着淚,搖頭說,左右都是命,苦不苦都得自己扛。不知爲什麼,我死死地記住了她這句話。
棋館的日頭長,先生東西教得慢,我贏了棋,便爬到外面樹上捉知了、摘果子。棋館前的樹怕是有千百年的歲數,平日裏甚得先生關切,見我在樹上左蹦右跳,先生心疼得棋都不下了,提着袍子在樹下跳腳,唉聲嘆氣地道,你爹把你送來學棋,便是想穩穩你的性子,你這般不安分,日後可怎麼嫁得人喲!我躺在樹枝上,心說我也不知道我爹在想什麼,鄰里同歲姑娘大都許了人家,我爹卻連提也不提。
冬月十三,我及笄這日,我爹早早掃了院子,抱出一罈老酒,在我家院子裏半禿的梅樹旁喝得大醉。我見他在寒風裏鼾聲大作,問我娘用不用喊個郎中來先把藥煎了。我娘沉着臉把我扯進屋子裏,仔細給我梳了頭髮,在髮髻上插上一支油亮的木簪,簪頭是一朵梅花,花蕊纖細,與我粗枝大葉的性情全然不同。我總覺得她有話要跟我說,但她什麼也沒說。回到屋子裏,我摸出小龜殼和幾枚錢,想卜一卦,然而又不知道問些什麼。我探頭出去問我娘,樹底下埋的是不是女兒紅,你們是不是給我說了婆家?我娘斥我胡鬧,轉過頭去。我跺跺腳,心道自己的姻緣得自己說了算,於是抓起袍子、趿拉着鞋便跑出去了。
我娘追不上我,只得大喊着問我幹什麼去,我說我去找郎中。其實本村今日沒有郎中,隔壁村老太爺壽數將盡,他的孝子們把附近村裏的郎中都喊了去,彷彿這些人去了便能擋得住閻王收命。我提上鞋,轉個彎向後山跑去。
後山有一片石塔林,有人說是祭着舊戰場的亡魂,有人說是鎮着天師降服的邪祟,我也沒心思糾正。那裏有四根經幢,但不是供佛的,還有三十六座大小相近、形制卻不盡相同的石塔,也全不似供舍利的形制,經幢和石塔上有文字和圖像,但風吹雨打長滿了青苔,瞧不真切。我摳過幾個夠得着的圖形,總覺着似乎是什麼天外來客的故事。但這種事是不能說與村人聽的。本村的徐老太爺壽數還長,聽不得半點怪力亂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