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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的老師毫不示弱,他笑眯眯地說:
“我倒是想收國慶做孫子。”
我自己在遭受處罰之前,曾經十分崇敬和喜愛我們的老師。當王立強領着我最初來到學校時,老師織毛衣的模樣讓我萬分驚奇,我從未見過男人織毛衣。王立強把我帶到他身邊,讓我叫他張老師時,我才知道這個滑稽的男人是我的老師。他當初顯得親切和藹,我記得他用手撫摸我的肩膀,說出一句讓我受寵若驚的話:
“我會給你安排一個好座位的。”
他確實這樣做了,我被安排到第一排的中央。他講課時,除非要在黑板上寫字纔會站到講臺後面去,別的時候他就站在我的面前。將他的講義攤開放在我的桌上,雙手撐住我的課桌,唾沫橫飛地講着。我傾聽時,仰起的臉上飽嘗了他的唾沫,猶如在細雨中聽課。而且他還能時時發現自己的唾沫已經飛到了我的臉上,於是他時時伸過來沾滿粉筆灰沫的手,替我擦去他的唾沫。往往是一節課下來,我的臉就要像一塊花布那樣色彩紛呈了。我第一次接受他的處罰,是三年級的第一學期。一場在冬天來到的大雪,使我們這些忘乎所以的孩子,在操場上展開了雪球的混戰。我的倒黴是將一個應該扔向劉小青的雪球,錯誤地擊在了一個女同學的腦袋上。我現在已經忘記了她的名字,這個嬌滴滴的女孩發出的哭喊,現在聽起來像是遭受了調戲似的。她向老師指控了我。
於是剛剛坐下的我,被老師從座位裏叫了出來。他讓我到外面去捏一個雪球玩玩,當時我以爲他是在諷刺我,我在座位上站着不敢動,他也彷彿把我忘了似的繼續講課,過了一會他才奇怪地說:“你怎麼還不去?”我這才走到教室外面,去捏了一個雪球。我重新回到教室時,老師正在朗誦課本上有關歐陽海的故事,他的朗誦猶如一條山路似的高高低低,讓我站在門邊不敢出聲。他終於朗誦完一個大段,走到了講臺後面,要命的是他看都沒看我。他對我的遺忘使我心裏發慌。他在黑板上寫字時,我怯生生地對他說:“老師,雪球捏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