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蔡大安說:“明日得讓人去白石寨找金狗回來!州城裏報社要咱縣推薦兩名搞新聞的人,田書記向縣委那兒討了這名額,意思想讓英英去。還有一個名額,我推薦金狗,金狗在部隊就搞過這項,又是復退軍人,正好是個安置,可田一申卻要推薦另一個人。”韓文舉聽說招收幹部,他不懂新聞這個詞,問明就是做記者,記者這名兒他是知道的,心裏直替金狗激動!當聽到田一申要推薦另一個人,就問:“是哪一個人?”蔡大安說:“是鎮東的那個陸小六。”韓文舉說:“陸小六?”蔡大安說:“說他姐姐你就知道了,叫翠翠!”矮子還在迷惑,韓文舉就叫起來:“是那小狐狸精?她不是和田中正黏乎上了嗎?”蔡大安大驚,問道:“這是你說的呀!你怎麼知道?”韓文舉直覺失口,後悔不及,趕忙說:“這權當我胡說,我也是聽外人說的。”蔡大安則站起來,去門外看了,回來壓低聲音說:“你們既然知道了這事,咱就在這全說出來,出門就算完事。這翠翠就是田一申給書記牽的皮條,他想讓書記和這翠翠結婚,這不是成心拉領導下水犯錯誤嗎?翠翠現在懷了孕,逼書記成親,可書記總不能爲一個臭婊子壞了前程呀!那翠翠就要挾不墮胎,書記只好以讓其弟去頂這個名額爲條件,才同意和田一申到荊紫關打胎去了。這可是個千載難逢的機會!讓金狗回來,快些去鄉政府報名,估計鄉政府要提供四五個人選,州城報社再來人考察。這事誤不得,越快越好!鄉政府不讓把內部情況透出去,但金狗和我是什麼關係?就是犯錯誤,受處分,我也得來透透風呀!”矮子頓時慌起來,腳手亂動,不知怎麼感激好,忙取酒來招呼。韓文舉便插嘴道:“金狗我早就看了,相不是凡人相,這小子去了州城報社,他會成個大人物的,仙遊川也不是光田家鞏家出人的!可話說回來,田書記既然答應了陸翠翠,他還能改口嗎?”蔡大安說:“事在人爲,要麼急着找金狗!金狗條件最適合,田一申卻死不同意,這人表面上和金狗親熱得不行,背地裏卻使絆子,我算把他看透了!”韓文舉說:“你們河運隊不是盈利好大嗎,聽說田一申在白石寨貨棧,做生意挺有一套的?”蔡大安說:“那人最鬼,外面倒落個大的名聲。河運隊還不是金狗他們出的力,問問他下了幾次河,跑了多少路?他只會賣嘴!光想攬權,好像河運隊就是他一人的功勞!”矮子一邊添酒,試探地說:“田書記不是挺信任他嗎?”蔡大安說:“我對田書記就是這一條意見!不知他怎麼想的,偏要用田一申?!大家都不滿田一申,私下議論紛紛要撤換了他,田書記見鬧得事大了,同意開河運隊大會民主選舉,他就給田書記上美人計了。金狗回來,你要讓他聯合大夥就不要投田一申的票。那算什麼東西,河運隊現在經濟上也一堆問題,再讓他管下去,非爛包不可!”韓文舉不大明白河運隊裏事,也不敢隨便發表意見,卻納悶:一個河運隊兩個隊長,倒矛盾得尿不到一個壺裏,這不是和當年老支書與貧協主席一個樣嗎?怎麼搞的,喫國家糧的,喫農業糧的,大小當了官就都不和?!不和就不和吧,與他韓文舉屁事,他韓文舉倒高興起來了:河運隊既然還爭爭吵吵當頭兒,就把金狗的好事吵出來了!他將酒壺提起來,直嚷道酒乾了,作踐矮子家裏要沒酒了,他到船上去拿呀。矮子就又取了一瓶,三個人碰了一盅又一盅。
韓文舉首先就喝醉了,說:“蔡隊長,聽你說,田書記的英英也要去報社?英英不是在兩岔鎮商店嗎,有了國家的飯喫還要佔一個名額,那女子能寫文章嗎?”蔡大安說:“這名額不是田書記到縣上要,能撥到咱鄉上嗎?不撥到咱鄉,金狗能去?什麼事不是人乾的,業務不熟悉可以學嘛,呆在商店自在倒自在,出息能有多大?”韓文舉就勾起一件往事,說:“十年前,州城報社來了一個記者,說是採訪,問我當年仙遊川田家鞏家鬧革命的事,我說了一上午,人家就走了,後來報上登出來好大一張。記者是大本事!沒本事的人當個官是行,要到報社去寫文章,英英我看難哩!”矮子說:“他韓伯,你怕又是醉了!”韓文舉站起來,說:“是喝多了,人老了,拿不住酒了!四十年前,我喝過二斤白乾,到白石寨妓院去,那臭牙婆子以爲我醉了,要我三個大洋,我罵了她一頓,和那白臉子睡了,臨走倒還偷了她一塊胰子。今天是喝多了,蔡隊長,我不陪你了,我到船上去,你要回去,河岸上喊我。別人我不擺渡,你是要擺的,擺。”韓文舉從門裏往出走,矮子問能不能回去,回答卻能的能的,真個搖搖晃晃走了。
回到船上,福運卻在艙裏等他。
福運渾身溼汗,直打飽嗝兒。韓文舉說:“忙了人家半夜,討了什麼喫的?”福運說:“真有肉的,我喫了十二片。”說罷卻臉色赤紅,作難了半晌說:“韓伯,你說那婦人好不?”韓文舉醉眼發癡,問:“給你喫了肉,你就說她好?”福運說:“我是說……”卻不說了。
韓文舉怔了一下,酒有些醒,問道:“這婦人還給你更好的了?”福運點頭。
韓文舉一把扯住:“好呀,福運,你倒還會這個?那婦人可是書記的嫂子,比你大十多歲的!”福運就慌了,說:“韓伯,這我可沒幹什麼,我挖了地,回去喫飯,那婦人直給我夾肉,肉喫了,她說我乏了,就讓在炕上展展身,她就脫了衫子,直嚷嚷熱,我不敢,我怕人家沒那個意思。後來她坐得近近的,我又怕了,怕人家這是給我上什麼計。我說要上個茅房,一出門就到船上來了。”韓文舉一口唾在福運臉上,罵道:“你個沒出息的,那女人能給你上什麼計?我要在年輕,管得了這些?她就是有計,你也該將計就計!”福運還呆在一邊,驚慌不已。
韓文舉笑得不可收拾,尋着詞兒作踐福運,後來就倒在一邊,說:“你小子沒種,你不知道田中正在外邊相好的多嗎?那婦人四十出頭,正是發狂的時候,三十如狼,四十如虎,她一是守不住,二是也要報復田中正。人家不尋我……我是不行了,你小子五大三粗的,卻不會收拾女人!”說罷,頭一歪,一攤污穢吐出來,再不言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