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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月自然是在這邊做了飯,一日兩次又得過雙仁府那邊給老太太做飯。老太太的舊毛病又犯了,不斷地嘮叨着說門越來越厚,印在門上的那些影子,每晚每晚都在活着,她要莊之蝶過來幫她燒掉這些東西。柳月推說莊老師太忙,抽不開身,她就和柳月吵,說莊之蝶是她的女婿,柳月你倒管住了他,你是他的老婆嗎?氣得柳月飯也做得不好,恨她老而不死,幾次想哄她服安眠片安靜睡一天兩天,但又怕服出亂子來。老太太竟親自拄了柺杖去了文聯大院,硬把莊之蝶叫了過來。兩人從街上往雙仁府這邊走,當時街上人並不多的,老太太卻說人擠得走不動,指點着說那三人太瘦了,睡在那裏肋骨一條一條看得清楚。莊之蝶朝她手指的地方看,那地方什麼也沒有,就說:“娘是看見鬼了!”老太太說:“我也分不來是人是鬼,可能是鬼吧。”又邊說邊用柺杖撥動,真好像在人窩裏擠着似的。莊之蝶就想,老太太說的或許有可能,人如果死了都變成鬼,那從古到今,世上的鬼不是最多的嗎?回到雙仁府家裏,老太太就讓莊之蝶拿刀剝門上的影痕。莊之蝶沒辦法剝,老太太就說:“你站在這兒,你是名人,火氣大的,誰都怕你的,你給我壯膽了我剝!”拿刀就在門上刻,刻一會兒,說揭下一頁,刻一會兒說又揭下了一頁,一共揭了十二次,手作了抱狀到廚房,劃了火柴來燒,問聽見了嗎,燒得噼噼啪啪油流皮爆地響哩。忽然驚叫有一雙人腳跑了,這腳是她用刀從一條牛腿上砍下的,牛是長了人腳的,砍下來卻跑了,便在房子裏攆着趕,終於攆出了房門,方一頭大汗,上牀安然入睡。這天夜裏,莊之蝶怎麼也睡不着,恍惚間似乎覺得滿屋裏有人腳在走,走着各種花步,那腳印就密密麻麻在地板上、四壁上、天花板上,組合一幅圖案。又似乎他是順了這圖案從外層往裏層走,腳印兒竟變化莫測,走到裏層了無論如何卻再走不出來。不覺驚醒,已出得一身大汗。拉燈看地上牆上,並沒有什麼腳印。想:是自己聽老太太的話而做夢吧?卻再不能睡去,拉燈守坐在老太太臥室門口吸菸,看着老太太懷抱了那一雙小腳鞋睡得正香。而幽幽的壎聲卻傳來,如鬼哭狼嚎。
莊之蝶在雙仁府那邊住過幾天,牛月清不敢過來叫他,和孟雲房商量。孟雲房的意思是讓他陪老太太就住在那兒吧,至於那兩篇文章由他來寫,由他找報紙發表了事。等莊之蝶緩過氣來,還指望他去找小乙弄書畫的。牛月清就每日在家等待周敏,瞭解隨時發生的情況,又得招呼一日來一次的趙京五和洪江。更令人頭痛的是周敏把白玉珠叫來過一次,白玉珠此後常常喫飯時間或夜裏十點了來閒聊天,甚至領了一大幫愛讀書的和崇拜作家的男女來聊。牛月清則一一笑臉相陪,沏茶敬菸。等人一走,就張嘴打哈欠,累得一絲力氣也沒有了。柳月一邊打掃地板,說這些人煙頭不往菸灰缸裏扔,偏要扔到屋角;說他們吐痰,吐了痰又要用鞋底蹭蹭;說來個人沏杯新茶,往往喝一口兩口,又來了人又得重沏,茶葉都浪費了;說廁所馬桶沿上有撒的尿。
周敏明顯地人瘦了許多,鬍子也數日不刮,白淨的臉面像了個刺蝟,不斷地訴苦說白玉珠問了幾遍關於字畫的事了,牛月清也就催孟雲房和趙京五勸說莊之蝶快去找小乙。莊之蝶沒了辦法,一個夜裏和趙京五去了麥莧街二十九號,幸好小乙在家。龔靖元就這麼一個兒子,父子關係卻不好,龔靖元掏錢買了一個單元樓房讓小乙單獨住在麥莧街,爲的是眼不見心不煩的。莊之蝶和趙京五進了門,小乙自然不敢慢怠,取煙沏茶,說叔你怎麼來找我了,我屋裏髒亂,你尋乾淨地方坐吧。說着拿一張報紙蓋在了牀下一個便盆上。屋裏確實亂如狗窩,散發着尿臊味,莊之蝶就過去把窗子打開,在牀沿上落身坐下。小乙先是坐在藤椅上與他們說話,歪腳倒頭的,幾次想坐得端正,不覺一分鐘就又蜷一堆窩在那裏,又是張嘴流眼淚,說:“叔你喝茶,我上廁所去。”上了廁所老半天不出來。莊之蝶和趙京五就聞到一股香氣,見花架上那盆蔫了葉子的花草也精神了起來。兩人對視了一下,沒有言傳。小乙從廁所出來,判若了兩人,眼睛裏幽幽有光。莊之蝶說:“小乙,你又吸大煙了?你拿些大煙來讓叔瞧瞧,叔還沒見過這玩意兒。”小乙說:“叔也知道了?叔也不是外人,我拿了你看。”拿出來的是一小疙瘩黑泥一樣的東西,說這煙膏他是放一丸在香菸裏吸的,他這兒沒有白麪兒了,白麪兒好。便讓莊之蝶和趙京五抽,兩人說不抽的,留給你吧。小乙就說:“叔你是寫文章的人,你能不能給什麼部門反映反映。”莊之蝶說:“什麼事?或許我能說上話的。”小乙說:“現在社會上假冒商品太多,坑害消費者利益,這白麪兒作假的就多啦,許多人抽了渾身起皰疔,頭髮都落光了。”莊之蝶說:“你寫個東西,我送公安局讓他們查去。”小乙就笑了,說:“叔還給我開玩笑的。”莊之蝶說:“小乙,叔給你說一句話,這話或許你也聽得多了,你什麼喫不得喝不得,偏要抽這玩意兒?你爹給我說過你,他爲你頭疼,周圍人另眼看你,這又花錢又傷身子,主要是傷身子,你年輕輕的,還要找媳婦不?”
小乙說:“叔你說我不生氣,我知道叔是爲我好的。可叔你哪裏知道抽菸的妙處?抽過了,你想啥就有啥,想啥就來啥。說實活,我恨我爹,我爹那麼多錢,他可以一夜打麻將輸二千三千,他就是不給我多餘的子兒。我恨小麗,小麗是和我談了五年的戀愛,她都和我睡過了,說走她就走了?!我恨我單位那領導,他到處散佈我的壞話,爲了那份工作,他得過我爹十幅字的,他竟能把我就開除了?!我知道越抽越戒不了煙癮,可我那些抱負,那些理想,也只能在抽了煙後才能實現啊。叔你不要勸我了,你有你的活法,我有我的活法。你怕是和我爹一樣的,說起來聲名在外,天搖地動的,可你們倒還沒我活得自在的。有一點叔你相信,我不會成爲社會害蟲的,我不去街上偷人,我不去真的搶劫,真的強姦婦女,也不去真的殺人,我不妨礙任何人。我是我爹的兒子,他再煩我,但我畢竟是他兒子,我爹的字畫夠我今輩子抽的。”趙京五就說:“這是當然的,小乙有福就福在這裏。小乙,我知道你手裏有你爹的字畫作品,也聽說漢中有人還給了你一件毛澤東的書法長卷,有這事嗎?”小乙說:“趙哥你行,我什麼事你都知道,你對我爹說過了?”趙京五說:“咱哥兒們,我幾時出賣過你,給你提供大煙的小柳葉和王胖子人家老早就不想給你供煙了,怕你爹知道了告他們,是不是我去勸說的?”小乙說:“趙哥是堅鋼朋友。毛澤東的那幅字寫得好哩,一看就有帝王之氣,這東西是在我手裏。”趙京五說:“這就好了!話明着說,我和你莊叔今日來,是想見識見識那幅字的。你莊叔是作家,什麼字都不稀罕,只是要寫一篇關於毛澤東詩詞書法方面的文章,就想能得到一件實物。他給我說了,我說這好辦的,小乙那裏有一幅,小乙是義氣人,他留那幹啥,會送了你的。”莊之蝶說:“我哪能白要?小乙到我家去,看上什麼玩物兒你去拿一件吧。”趙京五又說:“毛澤東的字當然不是省長的字,但話說回來,那又不是文物,即便算是革命文物,你能賣嗎?國家一見就要上繳的,一分錢也不付的。”小乙就嘿嘿地笑。趙京五說:“小乙你笑什麼?”小乙說:“莊叔和趙哥不是外人,我也真話說了,你們要我爹什麼字畫,我都可以給你們,這幅字,我是不能的。有人來買過,出過五千元的價兒,我沒出手,我也愛毛主席的,毛主席人死了,但他還是神,神的東西在家也避邪吧!”趙京五就看莊之蝶,莊之蝶搖搖頭。趙京五說:“那好,你這麼說,我們也不難爲你了,那你總不能讓你莊叔就這麼走了?你這裏有你爹的字,隨便取幾幅吧。”小乙就從櫃子裏抱了一卷出來,抽了三個有軸兒的,說:“我就靠這抽菸的,你不知道,我爹卡得嚴哩,爲弄這批東西我費了勁的。”趙京五把三幅字軸用報紙包了,夾在了胳膊下,說:“趙哥虧了你嗎!我會給小柳葉說的,你去買菸,讓她軟些價兒。”就和莊之蝶走出來。
莊之蝶和趙京五一走,龔小乙就從櫃裏取了一個長條木匣來,打開看了看毛澤東的那幅字,重新包好,裝在匣子鎖了放到櫃子的最下邊。心想,趙京五把莊之蝶領來也謀這件字,就說明這真是件寶貝了,那麼,萬不得已不能出手。如今煙價一日高出一日,到了將來實在沒錢了再換煙抽吧。一想到煙,癮就又發作了,將那唯一的一包白麪兒在錫紙上倒了,用火柴在下邊燒,再拿一個紙筒兒籲地一口長吸到肚裏,就開了一瓶高橙飲料趕忙喝下壓住,不讓一絲一縷的煙氣從氣管漏出來,然後就點上了一支萬寶路香菸,躺在那裏一口一口地吸,立即就墜入另一個境界,似看見了小麗從門外進來了。他說:“小麗,你來了?你這麼些日子都到哪兒去了,我只說你永遠不來見我了?!”小麗說:“我好想你,好想好想的,你就不來接我嘛!”小麗在給他撒嬌。小麗撒起嬌來就在他身上蹭,那雙奶子擁在他的臉上,手也在下邊揣了,還說這是香腸,我想喫香腸的。小乙他就把衣服脫了,也給小麗脫。小麗會享受,她自己不脫,偏要他脫。小麗的衣服很多,脫了一件又一件,脫了一件還有一件,脫到最後脫出個小巧的身子來,他們就想着法兒做各種雜技動作。他說小麗你坐過船嗎?小麗沒坐過,他就把一口袋黃豆倒在牀板上,攤成勻勻一層,將一張木板放在黃豆上,他和小麗就趴上面玩起來,木板晃來晃去。但小麗卻下牀走了,開始變臉,變得像一隻惡狗。小乙他就發怒了,說:“你不和我做愛,你是和那個姓朱的來嗎?那姓朱的有什麼比我好的?”小麗卻說:“是的,你一出門我就和小朱幹,他比你強,他是超人,妙不可言!”小乙他就抄了刀說我要殺你!小麗說你殺吧。他一刀過去就把她殺了。小麗倒在他面前,雪白的身子在蠕動,一股血就分了岔,像樹椏一樣從那奶頭上往下流,流過大腿。流過大腿時似乎流不動,血水聚很高的楞沿兒,他就用刀尖劃了一下,劃出個白道兒,引着血水便唰地流下去了。小乙他就又拿刀在小麗心口剜,剜出一顆心來,他說小麗你心原是石頭做的這般硬?!小麗就叫了一聲徹底死了。他小乙看着那已經死了的小麗的身子還有一處在動,就覺得美豔無比,尤其那一聲叫,刺激得他無比快意地長笑了。
莊之蝶帶了三幅字回家展開看了,果然是龔靖元書法中的精品,倒不忍心全送那司馬恭,遂抽下兩幅讓趙京五收留了將來佈置畫廊。怎麼去見司馬恭,莊之蝶卻有些爲難,說他從沒有這麼樣求人的,顯得太是下作。趙京五說這你得去,韓信當年還鑽人褲襠的,身在屋檐下怎能不低了頭?莊之蝶就要讓孟雲房陪他,孟雲房能說話,以免在那裏冷場。臨去的那日晚上,趙京五去叫孟雲房,孟雲房不在家,夏捷說不是爲官司的事去白玉珠那兒了嗎?原來白玉珠的母親害腰病,孟雲房就陪同着宋醫生給白玉珠的母親治病去了。趙京五回來說了,兩人就往白玉珠家來,果然孟雲房和宋醫生在那裏。宋醫生爲老太太按摩了腰,正在燈下開藥膏處方,一見莊之蝶,就問腿傷如何,莊之蝶趕忙感謝了,腳在地上跺着說藥膏真好,五天裏什麼痛感也沒有的。白玉珠雖是去過文聯大院五次,但還沒真正見過莊之蝶,熱情招呼,就拍腔子說官司的事有他便沒事的。莊之蝶也說了幾句感激話,拿出龔靖元的一幅字讓他看,問送這樣的字行不行?司馬恭會不會接受?如果接受了不說,不接受了又怎麼辦?孟雲房說:“這有什麼不敢接受的,不是冰箱電視大件東西,不是現款鈔票,文人送字畫是文人的本行,雅事哩!你送着不丟人,他收着不尷尬,他也可以公開對人說這是誰送的。既不落受賄名,反覺榮耀哩!你要還不自在,我陪你去。”莊之蝶說:“我來就是要你一塊去的。”白玉珠就說:“你們先坐了,我去他家看看,如果他家有客人,你們就不先過去。如果人在,我也先去嘮嘮話,瞧瞧他情緒怎樣。若正爲別的事心煩,這去就不保險了;若情緒好,什麼話都可說的。”孟雲房說:“對對,我們在這兒等你。”白玉珠出了門,莊之蝶就問起宋醫生現在有了行醫執照了嗎,最近見過王主任沒有?宋醫生說:“我一直想去找你,只怕你早知道那事了,就沒去打擾你。”莊之蝶問:“什麼事的?”宋醫生就去了廚房洗手,示意莊之蝶過去說話。到廚房掩了門,宋醫生說:“你真的不知道他的事嗎?那個設計員你還記得?”莊之蝶說:“記得。好久日子沒時間去找她的。”宋醫生說:“她瘋了。”驚得莊之蝶差點叫出聲,忙問:“瘋了?她怎麼能瘋了?!你是聽人說的,還是親眼所見?”
宋醫生說:“她人我沒見到,可這事沒假。爲辦執照,我去了王主任那兒三次,他總是說忙,改日一定去的,並約了我的日子。那天我去了,剛坐下要說話,進來一個女的,那女的說她是阿蘭的姐姐,說阿蘭瘋了,羞醜不知道顧了,她是來向王主任問問阿蘭是怎麼瘋的?王主任聽說阿蘭瘋了,也在說:‘她瘋了?她一瘋這設計工程怎麼辦?’阿蘭姐姐就掏出一件衣服放在桌上,問王主任這是怎麼回事?我看清了,是一個小褲衩,女人穿的褲衩。褲衩卻破了,分明是用剪刀鉸開的。王主任就對我說:‘你看,今日又有事了,你先回去吧,三天後來找我。’”宋醫生說着頭伸到水龍頭下,張口喝了水,咕咕嘟嘟漱了一會兒,吐出來,說:“三天後我去了,王主任沒在,問旁邊房子的人,說王主任住院了。我想人家住了院就得再買些禮去探視一下才好。便問得了什麼病,住在哪個醫院?房子裏的人就哈哈笑,我才知道了事情原委。事情是這樣的:王主任是借讓阿蘭設計公廁,不停地招阿蘭來談方案,阿蘭那女子也是設計心切,便識不破王主任的壞心。那一天阿蘭去了,王主任說方案定下來了,要慶賀的,拿了酒讓阿蘭喝。阿蘭是喝了,喝醉了,王主任就把她放倒在桌上,剝了人家衣服,因爲急,褲衩也用剪刀鉸開,把阿蘭糟蹋了。阿蘭醒來就鬧,王主任就說你要嚷,我就說咱們是通姦的,我沒有去你家,是你自動來我這兒的。阿蘭忍了,回去越想越氣,給她姐姐說了。她姐姐也是氣得要死,又罵阿蘭搞什麼設計,這麼大的人了沒個心眼。阿蘭越發想不通,就瘋了。那日見到她姐姐,她姐姐就是來找王主任的,王主任是跪了求她姐姐。她姐姐是有心人,一是要報復王主任,故意軟了話,說要饒他;二是王主任賊膽太大,竟看她姐姐比阿蘭長得還要好,既然阿蘭姐姐話軟了,還對他笑,說過你找我婦人也就罷了,你找黃花閨女,還讓我妹妹找人家不找的話,他就上來抱阿蘭姐姐。阿蘭姐姐竟應允了他,喜得王主任姐呀姐呀地叫,當下提出他要離婚,盼望阿蘭姐姐嫁他。阿蘭姐姐第二天就尋到了王主任家,對着王主任的老婆說:‘我愛老王,老王也愛我,我們相好三年了,你能不能成全我們?’說完就坐在牀上,自個倒了一杯水喝起來。她真厲害,氣勢和風度竟將王主任的老婆鎮住了,一句話也說不出來。阿蘭姐姐就站起來,說,你記住,我叫阿燦,阿燦纔有資格配做這個房子的主人的!說罷就大步走了。這老婆一見她走了,在家大哭起來,跑到辦事處找王主任,可主任正主持會,衝進去揪了他的耳朵出來,滿院子叫喊王主任流氓,在外蓄小老婆,讓小老婆到家去欺負她了。兩口子就在院子裏打起來。當晚王主任就去找阿燦,阿燦直笑,說:‘你不親親我嗎?’王主任撲過去就親,阿燦一口把他舌頭咬下來一截。王主任才知道阿燦一切都是在報復,捂着嘴跑了。莊先生,莊先生,你這是怎麼啦,你有心臟病嗎?”宋醫生自管自說下去,抬頭看莊之蝶,莊之蝶臉色蠟黃,閉了眼睛,身子靠在牆上慢慢往下溜,就慌了,急忙叫趙京五和孟雲房。兩人過來,嚇了一跳,把莊之蝶放平在地上就按摩胸口。莊之蝶睜開眼來,說:“沒事的。”慢慢坐起來。趙京五倒了開水讓喝,孟雲房說:“宋醫生,你在說什麼了,剛纔還好好的,怎麼一下子成了這樣?!”宋醫生說:“我給他說件閒事的,他突然就順牆往下溜。”莊之蝶說:“不關宋醫生的事,這些天怕是累了,有些虛脫吧。”衆人見他喝了開水,臉上漸漸紅潤開來,都鬆了一口氣,說或許有心臟病,過幾天一定得去醫院查查。
過了一會兒,白玉珠回來,說是院裏領導在司馬家裏,看樣子還得等一陣兒,等領導走了再過去。莊之蝶說:“老白,既然是這樣,閒聊沒個長短,夜也不早了,我們改日再拜見司馬審判員吧!”趙京五又說了剛纔莊之蝶犯病的事,白玉珠想了想說:“那也行的,你一定是心急病的,不要急嘛,我說有我嘛,我連這點事都給你辦不了,我不是白在法院工作了?!”一直送他們出來,和莊之蝶握手告別時還親熱地抱了一下,說下次來先給他打個電話,他還要準備個照相機,要和大作家合個影榮耀榮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