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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字報是批了十三次,狗尿苔聽說了,但他認不得字,沒有去看。但是,這十三批卻把紅大刀逼燥了。
紅大刀見榔頭隊批鬥支書,又讓支書戴上黑袖筒去牛圈棚餵牛,明知道這都是衝着他們來的,卻又不能干涉,當水皮寫的大字報貼到第七張,後邊的幾批,只要白天一貼出,晚上就派人去撕了,到了第十批,霸槽想了個辦法,在第十批的那張紙的四邊都貼上毛主席的語錄,這第十批再沒有被撕。天布把水皮恨得咬牙子,卻想不出收拾的辦法。
這一天黃昏,面魚兒和支書餵過牛後都回去了,老公房子裏天布、磨子、竈火、鎖子和田芽幾個人關了院門開會,開到晚上雞都叫過兩遍了,肚子就飢了。鎖子說:再不回家喫飯,人就餓死了!磨子說:喫了還得來開,這兒能有啥喫的。竈火去了牛圈棚翻,翻出一升黑豆,提來了,說:咱煮黑豆喫。磨子說:哪兒弄的?竈火說:牛圈棚的飼料。磨子說:這不能喫。竈火說:人還不如牛呀,喫了就喫了,你不是隊長了還管這麼多!再說,榔頭隊在窯神廟,廟裏那些瓷貨沒準兒讓他們都拿完了。磨子說:他們拿完了是他們的事,這黑豆不能喫,一年能給牲口留多少料,咱喫了,牛喫啥呀?天布說:看看那裏還有啥能喫?竈火說:還有草哩!把黑豆提着往牛圈棚裏放,院牆似乎飄下一個黑影,問:誰?
屋子裏的人都驚覺了,跑出來看咋回事。
竈火對着院牆根的一片黑影地,說:誰?誰?!黑影地裏說:哇嗚!走出來一隻貓。貓是大黑貓,尾巴粗粗地翹着,像豎着一根棍。鎖子說:這是水皮家的貓!
水皮家的貓尾巴總是翹着,屁眼就暴露出來,村人嘲笑過這貓如果是女人,那是賤物賣貨,水皮媽卻說她家的貓那是革命哩,天生就舉了個榔頭。鎖子說是水皮家的貓,天布立即說:還尋不到喫的哩,把它殺了!當下幾個人就撲過去逮貓,逮不住。竈火說:往屋裏攆,別讓跳過牆跑了。把貓攆進屋,關了門,貓鑽到屋角,用揹簍去扣,沒扣住,貓跳上了桌子,竟然後爪直立起來往屋樑上看,磨子說:它要從柱子上爬上去!天布抓起一個矮板凳哐口當砸了過去,貓倒在了桌子下,矮板凳的腿斷了一條,但鎖子把貓逮住了。
貓的頭破了一個洞,往下流血,仍齜牙咧嘴,四個爪子亂抓。鎖子雙手死死握着貓腰,害怕爪子抓到自己臉,而胸前的衣服卻被抓爛了,喊:快來替我!誰也不敢到跟前去,去了也不知怎麼下手。竈火說:你能弄個毜!手握緊,往牆上摔,往牆上摔呀!貓卻四爪摟抱了鎖子的胳膊,而尾巴像棍子一樣戳鎖子的臉,鎖子無法往牆上摔。天布就開始解褲帶,又讓磨子也解褲帶,他們的褲帶都是麻條擰成的指頭粗的繩子,連結起來了,天布便挽一個圈,過來套在了貓的脖子上,說:慌(骨泉)哩,有啥慌的,鎖子你拽那頭,勒死它狗日的!
繩子拽直了,貓鬆開了四個爪子,鎖子坐在了凳子上喘氣,看着貓在半空中掙扎,天布說:往口裏灌水,它有九條命哩,灌一口水就真死了。竈火從牛圈棚的牛槽裏舀了一缸子水給貓灌了,貓往出噴水,噴着噴着,就不噴了,只咕嘟咕嘟響,接着頭不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