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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陽坡原來在牛川溝山西邊,溝壑在白塔下是拐了一個大彎的,彎的左邊有一個土坡,那日在尋找畫像磚的時候,西夏是遠遠看見過這一片樹林子的。但現在月光明麗,十步之外,卻看不清什麼,只傳來哐哐哐的砍伐聲和樹倒下的咔嚓聲。西夏走近去,到處是被砍伐過的樹樁,發着白刺刺的硬光,有相當多的人用斧子砍,用鋸子鋸,有人在叫:“閃開,閃開!”西夏遂被人推開,一棵樹就嘎炸炸倒下來,似乎如天塌落,月光倏忽黑暗,那樹的巨大樹冠架在了別的樹上,粗大的樹幹就搖搖欲墜在半空。立即有兩三個人猴子般地爬到近旁的樹上,猛地凌空撲去,降落時雙手抓住了半空的樹幹,樹幹就被壓下來,同時有人的腳脖子崴了,哎喲哎喲地叫痛。西夏聽見誰在低粗着聲喊雷剛,又有幾個黑影嘩啦嘩啦用手撥樹枝,然後鋸響起來,一棵樹就被呼哧呼哧地抬走了。一棵樹在一個人的肩上左右調動方向,但仍被卡在樹叢中,西夏過去那麼使勁搖動了一下,木頭忽地前去,但扛木頭的人卻怎麼也邁不開了步,回頭看看,衣服被後邊的樹樁勾住,嘶啦一聲,衣服裂開,人和木頭就跌在地上,將西夏也撞倒了。有人問:“傷了嗎?”西夏說:“沒。”那人說:“你也看得上出這份苦?”西夏說:“我看看……”但西夏沒有認清他是誰。西夏從來沒有見過人的能量這麼地大,黑黝黝的林子裏,高高低低的地面,他們扛着沉重的溼木橫衝直撞,她聽見的粗粗的喘氣聲,空氣熱騰騰散發着落葉的腐敗味,人的口臭味和汗味屁味。又是一陣腳步從林子外跑進來,有人在接連地唾唾沫,一定是蚊子和飛蟲鑽進了口裏,有人在低低的罵,突然有了一道手電的光,光裏似乎看見了林子外的架子車,但喝斥聲起:車子拉到路畔去,這裏能拉成嗎?一個女人突然哭起來,叫喚着胳膊傷了,接着是男人罵:你能幹個尿!崴了一下,死不了!西夏在半明半暗的蒙朧中感到了十分恐懼,似乎覺得進入了一個魔鬼世界,她原本出於一種好奇,要看看人們是怎樣砍伐林子,要問一問他們爲什麼要砍伐林子,但她現在一句話也不敢問,甚至一語不發。她明白了什麼是一種場,人進了這種場是失去理智的,容易感染的,發瘋發狂的,如果這個時候迷胡叔出現,他將無法阻止,甚至就遭到毆打,即便是派出所人來,對峙和流血的事件也很可能發生。她開始在幽暗中尋找來正和慶來,但沒有見到,而差不多的人對於她的在場並不理會,有的人在擦肩而過的時候認出了她,只那麼愣了一下,並不說話,匆匆就忙活去了。再往林子的深處走,幽暗越發濃重,腳步聲和喘氣聲,斧聲鋸聲和倒塌聲,猶如在電影院裏突然機器發生了故障,幕布上只有聲響而沒了圖像。她是從林子的那邊進來的,走出了林子的這邊,她覺得她應該回去了,但她不知道從林子這邊出來怎麼往回走,就茫然隨了扛木頭的人走,從一個土坎上往下跳。土坎並不特別高,許多人扛着木頭都跳下去了,她卻不敢跳,蹲下來雙手着地往下溜,剛溜到坎下,上邊有人也往下溜,但肩上的木頭的一頭卻擔在了坎沿上,人便趔趔趄趄往下跌,她在慌亂中拉住了,卻聽到小聲說:“西夏,你怎麼也能來?”西夏定睛看時,卻是三嬸,她扛的僅僅是一根茶碗口粗細的樹,能做個碾杆。兩人把擔在坎沿的木頭拉下來,西夏要替三嬸扛,三嬸不讓,最後兩人抬着小跑步往回走,遠遠的地方有了雞啼。三嬸說:“雞都叫頭遍了?夜這短的!”西夏說:“不急不急,你慢些!”在想,三嬸是什麼時候來的呢?三嬸說:“我砍不了大的,弄一根回去架檐笸的。子路呢?”西夏說:“我偷着跑來的。”三嬸說:“人家都發財了,西夏,人家都發財了!”西夏沒有言語,她看見了遠遠的什麼地方有一團光,光在移動着,是架子車前的小馬燈還是磷火?她這麼想着,不知怎地眼裏卻有一顆大的淚滴了下來。

這一夜,高老莊不時地有狗咬仗,西夏推開了虛掩的院門,沒有弄出聲響,悄悄地脫衣上牀睡下,子路沒有醒,在咬着牙根子,時不時地吹氣。子路今晚上竟睡得這麼沉,是白天太疲乏了,還是心裏再不惦記着她,在她沒有回來也能放心睡着?心裏倒恨這個矮丈夫:哼,如果他沒有工作,一直在農村,他絕不是個能幹的男人,今晚他即使也想去砍樹,也不會有人來通知他的,明天起來知道別人都砍了樹了,他只會在家裏發脾氣,踢雞打狗,摔碟子砸碗。

果然到了天明,子路喫驚地在問:“你昨晚到哪兒去了?”西夏說:“在你身邊睡着哩。”子路說:“衣服髒成這樣,你也去砍樹了?你給咱砍了個什麼樹回來?”西夏說:“在院子的臺階上靠着呢。”子路跑出去,拿回來一個木棍兒,說:“我要是還是農民,我昨晚能弄回來個屋大梁呢!”西夏說:“你背了一夜炕面土坯也夠累的!”子路說:“你嘲笑我呢?我在農村的時候,是沒有別人有氣力,但我勤苦,是有名的‘耙耙子哩’!男人是耙耙,女人是匣匣,不怕耙耙沒齒,就怕匣匣沒底,你要是農村婦女,過日子肯定是沒底兒的匣匣。”西夏說:“可我不是農村婦女,我是教授的夫人嘛!”子路就笑了笑,說:“當了教授夫人了,你也去當強盜了,這是一個毀林事件,政府絕不會不管的,要查起來,查到你也去了,看你還有臉皮沒?!”西夏說:“沒臉皮了,我貼個臉皮招領廣告去!”一家人起來,洗臉,梳頭,灑地掃院,娘提了半桶生尿又往自留地去,急忙忙卻返回來,砰地就關了院門,說:“鎮長和派出所所長在村裏收繳木料哩!天神,咋就砍了那麼多樹,土場子那兒堆得像小山一樣!”西夏一聽,就要開門出去,子路唬道:“你又要往哪兒去?”西夏說:“我去看看。”子路說:“今日哪兒也不能去!”西夏撅了嘴,不去就不去,三人都坐在了院裏,都不說話,拿耳朵逮着外邊的動靜。院外就有人急促地跑,接着聽見隔壁的院子裏,狗鎖在說:“我就弄了這一根,我知道不對。我是昨天到我丈人家的,回來是後半夜了,我看見人家都去了,我不去,還怕人家說我要告密哩!”就有人說:“就這一根?鬼信的,你狗鎖能不去,過河屁股縫兒都夾水的人你能不去?!院角那些新土是幹了啥的,嗯?!”一陣挖土聲。“這是什麼,你說,這是什麼?往大場上扛!”“我扛不動哩。”“扛不動?往回扛的時候你怎麼扛得動?”“這是我和晨堂抬的,我倆給我抬了這根,又給他抬了……”“晨堂砍了幾棵?”“這我不知道。”叭地一聲。“你怎麼打人?”“我還要捆了你哩!”石頭在炕上喊奶了:“奶,奶,我肚子痛!”娘支着耳朵在聽着院外,說:“睡吧睡吧,閉上眼睛睡一會兒就不痛了。”石頭不吭聲了。院外有狗鎖的媳婦竹青在求告,拉着哭腔。娘已經是很一會兒了,卻問:“還痛嗎,石頭?”石頭說:“不痛了。”娘奇怪:“怎麼就不疼了?”石頭更奇怪:“讓睡就不痛了,痛到哪兒去了?”西夏斜過頭來,看見了在櫻桃樹下有一隻兔子,兔子沒有雜毛,純白如雪,眼睛紅紅的,一蹦一蹦往捶布石前去。西夏叫道:“兔子!兔子!”貓了腰去抓,她一撲,兔子一跳,怎麼也抓不住。脫了衫子猛地去一捂,喜歡地對娘和子路說:“我抓住了!”把衫子慢慢取開,衫子下什麼也沒有。她說:“兔子呢?”她看見娘和子路在拿眼瞪她,子路好像嘟嚷了一句:“沒個正經!”西夏覺得有些冤枉,她明明是看見了兔子!子路還又瞪了她一下,娘也到她的臥屋給石頭穿衣服去了,推開了那扇窗子,西夏看着那窗扇上的欞格,想:兔子怎麼就不見了呢?娘在窗內訓責着石頭:“越長越沒出息了,衣服也穿不好,頭呢?手呢?”石頭說:“誰的頭,誰的手?”娘說:“這是你的頭,你的手!”石頭說:“那我是啥?”西夏想:身上全都可以說是我的什麼什麼,那我真的是什麼呢?或者說,這頭、手是我的一部分,那麼剪指甲,鉸頭髮,那便是將我的一部分丟了?!西夏說:“子路,你看見兔子了嗎?”子路還是瞪了她,說:“發什麼神經?!”西夏知道,她又看見了別人看不見的東西,她並不遺憾子路沒有看見那隻兔子,但她不愉快子路對她的態度,索性哐啷把院門拉開,走了出來,她跟着村裏許多人一起走,走到了土場上。

派出所的朱所長今天是一身的警服,他臉上長着許多粉刺,黑色的帽帶緊緊地系在下巴上,表情兇狠,而刺眼的背有手槍,槍套的帶子長長的,一走動槍同套子就拍打着屁股。他領着人從某一家的後院裏,檐筐上,把偷砍的木頭擡出來,甚至在那一堆堆的禾稈裏,土裏,牛圈的糞草裏刨出木頭,竟也把晨堂已經鋸成一節一節的木頭從尿窖子裏撈上來。當然是晨堂親自站在尿窖裏撈的,渾身上下卻沾了屎與尿的髒東西,他哭喪着臉說他錯了,他受人影響了,朱所長用槍頭戳他的脊樑,西夏真擔心朱所長一不小心扳動扳機,晨堂就要倒在地上死了。朱所長說:“受影響,受誰的影響?”晨堂說:“這說得清嗎?前年鬧地震,頭天晚上門環搖響,嚇得人都不敢進屋,過了一天沒動靜了,才住了進去,可雙魚家的小兒子喊一下:地震啦!所有人就又全跑出來啦!”說完了,晨堂還笑笑,那個賴勁逗得大家都笑了,西夏也笑了一下,但朱所長沒有笑,他用槍頭又戳了晨堂的脊樑,晨堂這下再沒話了,蹲在地上哎喲哎喲地叫喚。朱所長就往土場上去了,兩個警察又把晨堂拉起來,跟着朱所長走,西夏瞧見路上有一攤稀乎乎的牛糞,晨堂就踩上去,臭氣哄地散開,蒼蠅也飛了來,兩個警察就放開了晨堂,讓他自個兒走。土場上,站着了許多面如土色的人,在他們的身邊是一大堆橫七豎八的木頭。西夏看見了有禿子叔,有狗鎖和他的婆娘竹青,有來正,還有牛坤和慶來,慶來拿着一片子鍋盔在喫。朱所長在大聲訓話,夾雜着十分難聽的罵,然後喝問誰還砍伐過林子,是自動交出來還是讓挨家挨戶去搜,如果不自動交出來而被搜出來,那麼就輕者罰三百元重者刑事拘留。便有人回家去把藏在家裏的木頭扛來了,除過銀秀的那個男人領了警察去那孔廢棄的磚瓦窯裏擡出了一棵大樹,又叫嚷他是藏了兩棵的怎麼成了一棵,另一棵是哪一個不要臉的又偷走了,西夏沒有想到的是,主動交出木頭的多是些老頭和孩子,又都是一些細椽,碾杆一類的小木頭,三嬸也把那根做檐笸用的小樹幹扛來了。迷胡叔是坐在木頭堆前大聲地哭,拿他的頭在木頭上撞,他檢討着自己貪嘴,在蔡老黑家喝醉了,沒能守住林子,如果他守在林子邊,誰也不敢來的,爲了集體的林業資源,他要白刀子進紅刀子出!竹青卻說:“迷胡叔你多虧喝醉了酒,你白刀子進紅刀子出着什麼,恐怕你被捆在樹上,狼喫不了你,蚊子也把你一夜叮死了!”迷胡叔說:“我死了也是爲革命死的,死得重如泰山!”衆人忍不住笑了一下,臉又鐵青着,狗鎖就啪地搧了竹青一個嘴巴,罵道:“你話這麼多,不說話別人以爲你是啞巴?!”竹青的臉立時起了五道紅印,她愣住了,衆人連同警察也愣住了,但她餓狼一樣撲着了狗鎖,兩人撕打開來,誰都想一下子把對方治服,卻治不服,突然間狗鎖就倒在地上,捂着交擋哎喲。衆人一時騷亂叫道:“抓着屌蛋了!”朱所長大吼了一聲,土場上立即安靜下來,他要人們供出誰是這次哄搶事件的帶頭人,如果都不開口,就誰也不能走!迷胡叔就說:“一定是順善起的頭,他是黨員!”朱所長說:“你住嘴!”迷胡叔噎住了,卻又說:“不是順善起頭又是誰,他要陷害我哩!”又撲倒在木頭上哭起來。

一個警察已經在一張紙上寫下了各人的名字,每一個名字下列清了砍伐的樹木的大小粗細和件數,然後挨着讓蘸了紅油泥去按指印,他們大概覺得事情真有了嚴重性,先是說看見蠍子腰的人去砍伐了他們纔去的,後來就說看見了你去我也纔去的,你又說看見他去纔去的,爭爭吵吵,末了就對罵開來。而朱所長卻坐了下來,開始把手槍部件拆開,又組裝,再拆開,再組裝,天太熱了,大蓋帽卸下來放在了木頭上。西夏決意要離開土場,她拍打着屁股上的土,從朱所長的面前走過,朱所長看了看她,她也看了看朱所長,一步跨過了另一堆牛糞,回家去了。

石頭坐在了院門的門檻上,他對着西夏燦爛地笑。自西夏回到高老莊,石頭還沒有這麼微笑着對待她,西夏立即就回報了微笑,石頭說:“姨,這樹上有蛇喫過鳥哩!”西夏說:“你叫我姨?!”立即俯下身抱住了石頭,眼裏幾乎要有淚水了,說:“哪棵樹,蛇在哪兒?”石頭指着門。孩子把門不叫門,叫樹,孩子看到的是根本的東西,但做門的這棵樹怎麼就能看出曾經爬過蛇,而且蛇喫過小鳥,西夏覺得離奇不已。在高老莊,西夏也是遇到了她以前從未遇見過的怪事,是因爲也受到了石頭的什麼影響呢,還是這一塊土地使她發生了變化?西夏說:“怎麼看見門上是有過蛇呢?”但石頭卻並沒回答她,手腳並用地從門檻上往院裏爬,那棵櫻桃樹梢上靜落着一隻白粉蝶,樹亭亭臨風如人,像是車站上遇見的王文龍的前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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