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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是書記處理問題水平高
五點三十二分,鎮長接到大工廠基建處報告,工地倉庫丟失了十根雷管。五點三十七分,鎮長到派出所。五點四十六分,鎮長、派出所所長和全體民警趕到大工廠工地。經查實,確實十根雷管被盜,倉庫保管員三人,其中一名叫宋飛的岡和倉庫主任爲補貼爭吵,後不知去向,被認定爲嫌疑人。六點二十開始搜尋宋飛。在鎮街周圍各村未發現宋飛蹤影,得知宋飛是北邊清臨縣徐家屹嶗村人,就佈置櫻鎮各村寨派人在路口留神行人外,派出四名民警趕往徐家屹嶗村,並決定:如見到宋飛,立即抓捕,收繳雷管,絕不允許危險品流入社會。如宋飛反抗拒捕。在勸說警告不聽的情況下可當場擊斃。從櫻鎮往北邊清臨縣要鑽一條溝,沿溝村寨逐一清查,九點到石礁村,沒見宋飛,但得到羣衆舉報是有一男子揹着個麻袋順溝而進的。十點十五分民警到了雞窪寨,村民講有一背麻袋的人敲寨子裏小賣鋪門,買了一包方便麪後就走了。民警繼續往溝腦走,但天太黑,山路不熟,到了一個叫葛家崖底的村子就在一個廢棄的茅房裏休息,準備待到天亮後翻過山樑趕往徐家屹嶗村。沒想剛進了茅房,卻聽到喀啷一聲石頭滾動響,喝問:誰?卻再沒了動靜。以爲是夜裏尋食的小獸,才坐下來要脫鞋歇腳,義是唰啦啦樹枝響,有黑影向左邊坡上竄去。民警一邊喊一邊把茅房上的茅草紮了火把點着去追,追到一家豬圈裏,豬圈裏蹴着一個人。喊着不許動,敢動就開槍打死你!火光中那人不動了,把麻袋放在豬圈牆上。問是不是宋飛,回答是宋飛。問雷管呢,回答在麻袋裏。民警撲上去就把他按住了。時間是第二天的三點二十分。民警給宋飛上了手銬,又身上拴了兩道麻繩,拉着往回走。七點五十分到櫻鎮,押到派出所。
施工生產用的雷管、炸藥,國家有嚴格的管理法規,如果發生被盜被槍,那就是重大治安事故,除了追捕收繳犯罪嫌疑人和危險品外,當事單位有關人以及主管部門負責人肯定要承擔責任,給以嚴肅處分。書記還在縣上,鎮長就非常緊張,在佈置了抓捕宋飛的方案後,他拿不準的是該不該給縣上報告。他徵詢馬副鎮長意見,馬副鎮長說你是鎮長這你定奪。他徵詢白仁寶意見,白仁寶說你說咋幹我跟着你幹。鎮長半個晚上頭髮就白了鬢角,只好給帶燈說:姐呀,你得幫我拿個主意。帶燈說:又叫姐了?你喝喝水,我泡些菊花水你喝。鎮長不喝。帶燈說:最近是咋回事,櫻鎮就像上了年紀的人,一個病接一個病的?!鎮長說:報吧,我和工地負責人逃不了干係,書記也肯定受牽連了,他忙了近一年纔有了政績。不報吧,你說這事能包住嗎?帶燈說:紙能包了火?!鎮長說:是呀,不報那我將來又得承擔不報的責任。帶燈說:先喝水,咱都想一想。鎮長就喊伙房劉嬸舀一碗漿水來。劉嬸把漿水舀來,帶燈說:我覺得先不要給縣上報,現在正抓宋飛,如果抓到了,又能把雷管收繳回來,就是沒及時上報,處理時也不會出大事。但不管宋飛抓着抓不着,你得告訴書記,雖然他不在鎮上,但他是書記,天塌下來他個子比你高。鎮長聽了帶燈的話,沒有給縣上報告,便給書記打電話。書記立即指示:一、鎮政府幹部和派出所民警誰也不許缺漏,全力以赴搜捕宋飛;二、向羣衆嚴密封鎖消息;三、他馬上就趕回來。
七點五十分宋飛被拘留到了派出所,書記還沒有到。鎮長雖鬆了一口氣,但畢竟消息已無法向羣衆封鎖,這麼大的事故最後還得向縣上彙報,受處分是免不了的。他就召集全體職工會,先醞釀着書記回來後如何給書記彙報,又如何形成給縣上彙報的初步意見。會剛開了一陣,書記就回來了。書記一進大院,鎮長就迎上去,告訴了宋飛已抓到,雷管如數收繳了。書記沒進會議室就直接去了派出所,見了宋飛,一腳就踹在宋飛的腿杆子上,宋飛就撲沓在地。二返身,書記回到會議室,聽詳細彙報事情的經過。鎮長就說:書記你回來了就有主心骨了,這件事來得太突然也太重大,雖然罪犯是抓住了,雷管也一根不少地收繳了,但實在是工地負責人和我自己工作沒有做好,不應該在這時候出這樣的事。書記說:直接說事。鎮長就說:昨天下午,工地倉庫主任在盤點庫存時,發現雷管少了十枚,就給我說了,懷疑是保管員宋飛拿走的,宋飛是三個保管員之一。書記說:宋飛本人就是保管員,他拿走雷管幹啥?鎮長說:倉庫主任說他和宋飛爲補貼吵了一架,是不是賭氣要……書記說:賭氣要幹啥去?要炸魚去?!書記突然說宋飛是不是賭氣拿了雷管要去炸魚,參加會的人全愣了,一下子靜下來,鎮長立即說:啊是呀是呀,是要去炸魚,他和主任吵了架賭氣不幹了要回老家。他是清臨縣人,那裏我曾經去過,水塘多得很,水塘裏都有魚,就是想拿回去到塘裏炸魚呀!書記說:什麼炸不了魚拿雷管炸魚,雷管是用來炸魚的嗎?現在的年輕人真他媽的做事沒規矩,豬腦子!人是抓到了,那就加緊審訊。工地上和鎮政府要形成個材料呈報縣上有關部門,一方面要表彰抓宋飛的民警,一方面咱們要汲取教訓,今天就把這事處理完。書記三下兩下把事情化小了,大家都輕鬆起來,鎮長臉上肌肉活泛了,一邊喊劉嬸給書記做飯,一邊掏出紙菸,撕開盒子給大家散。散到帶燈面前,帶燈說:我這會不想喫。鎮長說:這紙菸要喫的。馬副鎮長在旁邊說:咱的思維咋就老在固定的圈圈裏轉哩?還是書記處理問題的水平高!鎮長說:是水平高,讓我又學習了許多。
送走宋飛
宋飛在派出所關了五天放出來,大工廠基建處當然就把他開除了。鎮長考慮到必須有人押送他回清臨縣,害怕留在櫻鎮。讓民警或翟幹事、吳幹事去押送吧,又耽心一路上會惡言相語,棍棒相加,激化矛盾,宋飛可能再返回櫻鎮尋事上訪,就讓帶燈和竹子去。馬副鎮長叮嚀帶燈和竹子,宋飛是罪犯,是階級敵人了,一路上要小心點,身上帶把刀子以防不測,也可以把白毛狗帶上。帶燈說不至於吧,沒有帶刀子,但把狗帶上了。見了宋飛,宋飛又瘦又小,衣衫破爛,渾身是血,就拿了一身救濟衣褲讓他換了,又給喫方便麪,又給喝礦泉水,說:你乖乖給走,別害我們。宋飛說:我不跑,不害你們。走到鎮街北溝口,宋飛卻說:我想見見王桂花。帶燈說:誰是王桂花?宋飛說:工地上做飯的王桂花。竹子說:呀,你還談戀愛呢?!帶燈說:行麼,給你把王桂花叫來見見面。就給竹子丟眼色,竹子就去找王桂花。帶燈還從路邊採了一把野花,說王桂花來了你把花給她,就和宋飛在溝口石頭上坐了,問:你咋就偷了雷管,你不知道偷雷管是犯罪嗎?宋飛說:知道。帶燈說:那你還偷?宋飛說:我偷了就是要給主任栽贓,要讓他犯罪。帶燈嘆了一口氣,又問:你是清臨縣人咋就能到工地基建處?宋飛說:我原來就在大工廠打工,大工廠要來櫻鎮基建,櫻鎮離我老家近,我就要求來的,但我沒遇上好領導,倉庫主任老克扣我的補貼。竹子回來了,竹子沒有帶王桂花,說她尋着王桂花了,王桂花壓根不承認和宋飛相好,王桂花還說他宋飛長得恁寒磣我能看上他?所以纔不願意來見宋飛的。宋飛就哭呀哭呀的,哭完了,站起來往溝裏走了。帶燈悄聲說竹子:你說王桂花不來就是了,說長得寒磣傷他幹啥?竹子說:不那樣說他回來不是又要找王桂花嗎?三個人和白毛狗到了葛家崖底村後,又翻上後邊的山樑,山樑那邊就是清臨縣地界了。帶燈說:回去吧,回去了再不要來櫻鎮。宋飛說:我恨櫻鎮哩,我過後只來看望你倆。帶燈說:唼?!宋飛說:你們待我好。帶燈說:不好。你要再來,我們也會拘留你的!宋飛還要說什麼,往帶燈跟前來,白毛狗就撲起來咬,他不敢到跟前來了,眼睛還看着帶燈。帶燈說:走吧,我再告訴你,走了就一輩子不要再到櫻鎮來,如果發現來了,那拘留你就不是五天半月的!
看着宋飛從山路上一步一步走下去,帶燈又扔給了他一包方便麪和一瓶礦泉水。
藉口永遠是失敗的原因
宋飛一走,竹子說:這就是罪犯階級敵人呀?整個可憐蛋麼!帶燈說:可憐人都有可恨處。兩人口渴起來,但最後一瓶礦泉水扔給了宋飛,竹子倒感慨帶燈心太好,帶燈說不是心好,咱幹綜治辦的活兒是憑責任也是憑良心麼。於是問竹子最近王后生有什麼異常處沒有,讓去王召財家和王隨風家看看,去了沒有?竹子說事情太多,又跑南勝村抗旱哩,又寫東岔溝村關於鑑定的申請報告哩,還沒顧得上這些老上訪戶。帶燈又問那申請報告寫好了?竹子說原本五天前就能寫好,段老師過生日讓我去了一次,還有咱拓石刻事也耽擱下來,只說晚上加班寫,不是再碰上抓宋飛嗎?帶燈就不再問了,吆喝着白毛狗不要亂跑,順着路端端走。竹子就不好意思了,說:你對我有意見啦?帶燈說:你要是啥事有白仁寶營心一半就好了。竹子說:他白仁寶是謀着往上爬哩!帶燈說:那你也得學學他的勁麼。竹子說:你說他還能爬多高?帶燈說:他能爬多高?!那是品種決定了的。竹子說:既然是品種決定了,你還讓我學他?帶燈說:你說你在鎮政府只是個過渡,也沒見你去縣上尋門路疏通關係;你說你就在鎮政府幹了,要走仕途,也沒見你多接觸書記鎮長;幹完一件事了就寫份材料讓領導也知道你都幹了什麼,你啥都不上心麼。竹子說:我想調走沒背景沒關係能調走嗎?走仕途我又是當官的料嗎?帶燈說:你總有藉口。竹子說:是有藉口,我承認我以藉口解脫自己。帶燈說:藉口永遠是失敗的原因。竹子說:那你是成功了還是失敗?帶燈不說話了,看着竹子。竹子說:我做個帶燈第二,不是挺好嗎?帶燈又氣又笑,卻板了臉說:你今晚再乏再累,必須把鑑定申請寫好,各類材料附全,明日咱交給書記,讓書記在縣上去疏通。三天裏你必須去一趟南勝村,檢查抽水機使用情況。再去找找毛林問問王后生的動態,再給西岔河村打電話問楊二貓是在村裏還是看林防火?再是給書記鎮長彙報一下你近期的工作,以後每半個月彙報一次。竹子說:爺呀,你是硬把筷子要當旗杆用呀?!
給元天亮的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