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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家和薛家
重新恢復沙廠,元黑眼着人用竹竿繫着繩把河灘圈起來,而且越圈越大,直圈到河灘拐彎下面。但是,在拐彎下面發現了同樣的栽着竹竿,竹竿上繫着繩子,竟也是將拐彎下面的那些河灘全圈了。
圈拐彎下面河灘的是換布。換布想在河灘插一槓子也辦沙廠,經書記制止後,一直心存不甘。洪災使他尋到了機會,於是再沒去尋書記和鎮長,直接到縣上託人給縣委書記的祕書,祕書給河道管委會打招呼,河道管委會答應只要櫻鎮有關部門往上申報,他們就可以批准。於是換布膽正起來,河水剛剛一落,還未跟鎮政府溝通,便先在拐彎下的河灘圈地盤,風聲放得很大:鎮中街村東街村也辦沙廠呀!
元家兄弟派的人發現拐彎下的河灘也被圈了。說:咦,這誰要幹啥?動手把那些竹竿拔了,繩子也被撕斷。拐彎下面的河灘裏那天換布不在,拉布也不在,只有妹夫喬虎,喬虎撲上去就打。那些拔竿子撕繩子的頭破血流回去報告元家兄弟,元老三提了一把钁頭就去了拐彎下的河灘,而喬虎已經走了,便罵罵咧咧到鎮政府來。
這天書記在大工廠工地,鎮長在他的辦公室,而鎮長的耳朵癢得厲害,問白仁寶耳朵癢是咋回事,白仁寶說那是患了腳氣病。鎮長就罵耳朵得了腳氣?!白仁寶說他以前耳朵也癢過,癢得整夜睡不着,去看醫生,醫生說耳朵裏有細菌,這細菌和腳氣細菌是一個細菌。鎮長就又罵:這把他的!拿了手又搔耳朵,元老三黑着臉就站在了他的面前。
元老三說:這咋回事?!鎮長說:你咋回事?!元老三說:我問你鎮長哩!鎮長也火了,說:我在問你!元老三沒敢再蠻聲,說有個急事要找鎮領導的。鎮長見元老三口氣軟下來,說:這裏是鎮政府,又不是在你家也不是在你村,有事你就好好說。元老三說:我們元家人是不是一直盼着你提拔的?鎮長說:說事。元老三說:我們元家人對你好,你也得關照點我們呀,人心都是換的,兩好合一好,對誰都好。鎮長說:還是說事。元老三就說了河裏落水後,他們正重新恢復沙廠,卻有人竟然在拐彎下的河灘裏也辦沙廠,問這是怎麼回事?鎮長說他也不知道這事,也沒聽說過這事,是誰也辦沙廠?元老三說:是換布,他妹夫喬虎還打傷了我們沙廠的人。鎮長說:哦,有這事?是不是書記又批准啦,我得問問書記。元老三說:書記怎麼能批准,一個櫻鎮辦幾個沙廠?我給你們反映了,你們就得管,如果不管,我醜話說在前邊,他喬虎能打人,我元老三也是長胳膊腿的!鎮長說:你又威脅啦?怎麼個打法,是他喬虎再去打你還是你去再打喬虎?打的時候你告訴我,我帶上派出所人去看看熱鬧!元老三就又蔫了,說:鎮長,我是提醒你得重視這事哩。鎮長說:當然重視,鎮街上爬過一隻螞蟻鎮政府都拿眼睛盯着,這事能不重視?你回去吧,回去告訴你哥你弟,什麼動作都不能有,我彙報書記後,會調查這事,也會給你們個答覆的。
晚上,鎮長把這事彙報了書記,書記着人把換布叫了來。換布說:河灘是不是國家的?書記沒吭聲,看着他。換布說:我是不是國家人?書記還是沒吭聲,看着他。換布說:以前你說已經有沙廠了,不能再辦了,可我現在到河灘去看了,沒有看見有什麼沙廠呀!書記說:換布換布,你甭給我來這一套,你這樣繞,我捂上半個嘴也繞得過你!你老老實實給我說話,你說你想幹啥?換布說:我想辦沙廠。書記說:櫻鎮前就這麼一段河灘,不可能再批第二個沙廠。換布說:要是有人給你打電話呢?書記說:你不會說是縣委書記打電話吧?換布說:是縣委書記。書記嘎嘎地笑,說:換布換布,要不是我和你熟,你說這話我扇你的嘴!你不要再說這事,要喝酒,我這兒有酒,咱喝一場,要不想喝你現在就走人,回去替我收拾喬虎,讓他寧寧地呆在家裏別給我惹事。換布說:今黑兒我不喝酒,明日晚上我在家擺酒席等你!
換布一走,書記給白仁寶說:他擺酒席等我?他擺酒席我就去啦?!
但是,第二天晚上,書記竟真的去了換布家,喝得一塌胡塗,是喬虎最後揹着送回鎮政府大院的。
因爲在第二天的下午,書記接到縣河管會宋主任的電話,說他們研究過了,鑑於櫻鎮有大工廠的基建,用沙量大,可以突破一個鄉鎮只能辦一個沙廠的指標。書記和河管會宋主任是平級,不免發牢騷,說你們定的政策隨便更改,這讓鎮上的工作就很被動麼,就那麼一段河灘,姓元的和姓薛的都是鎮上強人,一個槽裏兩個馬嘴,這以後鬧矛盾的事就多了。宋主任說:你是多精明的人這事就犯糊塗啦?沒有特殊原因我能自己定的政策自己又推翻?書記說:老闆給你打招呼啦?全縣科級以上幹部把縣委書記習慣了背後稱老闆,但宋主任並沒提說老闆二字,說:我總得把話擱住呀!書記這才知道換布爲啥這麼膽正的,罵是把換布目娘搗老子地罵了一通,靜下心來,還得夜裏去換布家喫酒。酒桌上,他答應鎮上協調有關部門給換布辦沙廠證的手續,但也警告換布:元家在原有的範圍內淘沙,薛家在河灘拐彎下淘沙,界線分明,各淘各的,互不牽涉,勿惹是生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