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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回過頭,他臉色變了。咋啦?
他說:錢掉到肚子裏了!
那麼大個鋼鏰,掉到肚子裏去了?!我們都緊張起來,我讓他往出吐,吐不出來,讓他用指頭在喉嚨摳,摳噁心了再吐,他吐出一攤飯菜,裏邊沒有。鋼鏰是沉的,裝在胃裏怎麼辦,會不會憋死他,即便胃大沒事,如果滑進腸子裏,在腸子裏卡住又怎麼辦?我們就趕緊回,回去喝菜油。在我的經驗裏,清風鎮的孩子不小心將大人的頂針吞到肚裏了,就是喝生菜油屙下來的。
我們沒菜油,一星期做飯沒見油花了。黃八有,黃八把他的菜油瓶拿來,杏胡也端了半碗油,五富是喝了黃八的油,又把杏胡的半碗油也喝了。
杏胡說:你就愛佔小便宜,喝這麼多就拉得提不住褲子了!
很快,五富就上廁所,他拉在廁所裏杏胡的尿盆裏,然後衝了水撈,沒撈着鋼鏰,自己就哭了:會不會屙不出來?沒想又拉第二次,第三次,都沒有尋着鋼鏰,臭氣從廁所飄出來,燻得我們都捂了鼻子。五富還在裏邊屙了一泡又一泡,我們都在廁所外提心吊膽,杏胡說這像守在產房門口。終於,叮噹一聲,鋼鏰碰得尿盆響,五富滿頭大汗出來,手裏拿着一元錢。
沒事了,大家鬆了一口氣,就拿五富開玩笑。我說五富你要一天能屙一元錢就好了,我們就把你養起來,像養一隻雞!杏胡說還算命大,要再屙不出來,天亮就死得硬硬的了,過去人尋短見就是吞金子,鋼鏰和金子一樣的。黃八說死了也是喫錢死的,不丟人。嘻嘻哈哈了一陣,就不再說五富的事,也不讓五富坐到我們跟前,還是嫌臭。五富也是屙得渾身沒了勁,自個上樓去尋喫的,杏胡就開始講他們離開的這一段時間的五馬長槍。我問我那侄兒待他們怎樣?杏胡說良子人還算客氣,但並沒介紹他們在煤場落腳,他們是在煤場附近尋了個簡易棚住着的。我當下臉上就掛不住,覺得對不住他們。杏胡說:那有啥呀,良子又不是老闆!可那小子精得很,送煤倒比咱們拾破爛強。我問:能強到哪兒?杏胡就也支支吾吾說不出個子醜寅卯,末了說:反正有一件西服穿着,動不動就去喫烤肉串喝啤酒,一個人能喫五十串肉十二瓶啤酒哩,比你瀟灑!我說:賊東西掙一個花兩個!我問他們這一段日子靠啥生活的,杏胡說:總得活呀,白天沒事幹,晚上了去北郊卸水泥。
杏胡又一次說到了卸水泥,我就感興趣了,我讓黃八給杏胡取個扇子來,讓杏胡扇着蚊子慢慢給我們說卸水泥的事。杏胡接了扇子卻敲着黃八的頭,說:我走後你是不是動我臺階上那一摞紙箱板了?黃八說:沒。杏胡說:沒?!黃八說:不就是抽了三塊麼,我再賠你。杏胡就說:高興,你問卸水泥的?你也想去卸水泥?我說:只要能多餘掙錢,當然想麼。杏胡說:咋啦,有什麼事啦,覺得錢不夠用啦?黃八說:錢有啥夠不夠的!杏胡說:你知道個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