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門門怏怏地走了。王和尚見他並未拿水桶,心裏疑惑了半天:這小子怎麼心神不定的?今秋裏多虧了他,但他確實也掙了不少的租用錢——功過相抵,到底是個不安分的刺頭兒。
小月這夜裏其實也在木偶戲臺下,她來得遲,前邊沒了地方,就一個人爬到場邊的一個麥秸垛上去看。麥秸垛上看不得不十分清楚,但東來西去的風特別涼快。戲臺上邊,木偶兒彥貴和小姐在花園裏,一個弓腰作拜,一個蹲身行揖,卿卿我我不能分開,她思想就跑錨了。一下午,她本是早早要拿凳子來佔地方的,才才娘來到她家,又提起媒人的事情,小月雖然恨才纔不出頭露面,但也點頭應允了這事,說:“成就成,不成就不成,何必要找個媒人呢?又不是我家要財禮,開不了口,需得有人從中調和不成?”小月的態度雖不能使王和尚和才才娘十分中意,但一場婚事終於確定下來,心裏就落了一塊石頭。小月急盼着看戲,態度一表,才才娘還沒有走,她就跑來了,看了一陣彥貴的花園賣水,暗自想道:戲文全是編造出來的了,這彥貴一身好力氣,哪裏就會這般風流?這麼思想一番,就拿眼兒在人羣裏尋着才才。才纔沒有在。她又怨恨才才爲什麼不來呢?他要看看這戲文就好了。木偶戲還在咿咿呀呀地唱,小月不覺眼皮打澀起來,後來就迷迷糊糊瞌睡着了。
這當兒,也正是門門到她家借水桶的時間。
一覺醒來,木偶戲早已散了,人走得空空淨淨,月亮斜斜地掛在場外的一棵核桃樹上,像一個香蕉瓣兒。小月“哎喲”一聲,就從麥秸垛上溜下來,看見戲臺下有一個人提着馬燈在地上找着什麼,走近去,原來是老秦叔。老秦叔有個怪毛病兒,每每看戲看電影,他先在家裏摸摸麻將,或者喝些酒,啃兩個豬蹄,矇頭睡覺,戲和電影一完畢,卻要前來清理場地:翻翻這塊石頭,踢踢那堆塵土,覓尋有沒有誰遺掉了什麼東西。結果這夜一無所獲,便將三塊人墊屁股的方磚提了回去。
“老秦叔要發財了!”小月笑着說。
“哦,小月,你怎麼還在這兒?聽你爹說你和才才的事定了,這麼晚是去才才家纔回來?”
“老秦叔的消息好快喲!”
她扭頭就走,老秦叔還在後邊說:
“什麼時候給叔喫喜糖呀?”
老秦叔終沒有喫到喜糖,但過了十多天,卻美美地喫了王和尚的一頓長壽麪。王和尚自了卻了幾件焦心的事情,精神一直很好。古歷七月二十一日,是他的生日,就早早在村裏吵嚷要操辦一通,才才娘就過來淘了三鬥小麥,用大蓆在村頭的地畔處晾了,又去荊紫關張屠戶處定了三個豬頭、六副心肺、三個肝子和八條大小腸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