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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女人就简简单单地坐在离我不远的椅子上,却不容分辩地让我心神不宁,我觉得莫名其妙,既而惶恐起来。我用尽全身力气,装做色迷迷地盯着远处摇曳的旗袍们。但是那个女人还在我眼睛的余光里,简单而固执得象一个阴谋,我似乎知道为什么说有些人是危险的了。她穿了一套蟹青色的套装,白衬衫,紫藤图案镶领边,泪滴形的紫晶耳坠。意象中似乎明成化年间的青花瓷器。头发齐肩,眉眼清楚,说不上哪点特别好看。脸仔细做过,细节经得起推敲,粗扫过去又没有什么刀笔痕迹。我对衣服料子、女人弄头发或是做脸的汤汤水水瓶瓶罐罐、刀枪剑戟斧钺钩叉一无所知,总感觉那是些艰涩隐奥的学问,比有机化学、结构化学等等,难多了。但是我知道这种经意的不经意,最见功夫,最耗物力。姐姐总说,除了一张恶嘴之外,我还有一双很毒的眼睛,知道好坏。她出国以前,酷喜逛街,“衣食住行,行头最重要”。她的新旧情人都不方便的时候,她会强拉上我,我眼睛随便扫上去觉得不错的东西,都会让她的小胖钱包瘪成小老太太卸了假牙的嘴。“看来还得出国,挣些洋钱。”姐姐感叹。
那个女人不紧不馒地抽着一支烟。有些女人偶尔抽烟或讲一两个脏字,带一两点风尘气,能让人莫名地兴奋,所以男的会间或怂恿,仿佛用筷子沾了白酒,点小孩子的嘴。打扫卫生的大妈肯定没有这种低级趣味,大妈换过烟缸,在吸烟女人看不到的时候,露出很厌恶的表情。老人们似乎都认为,男人抽烟,是要保持头脑清醒,写论文,写报告,考虑国家大事之类。而女人抽烟,不是在想招男人便是在想念老相好。
那个女人忽然把手里的半支烟捻灭,起身向我坐的方向走过来。
“这儿有人坐吗?”她一指我身边的椅子,问我,语气平静,声音挺好听的,象是呼机台某些训练有素的小姐。
“没有。”我说。
“我能坐一会儿吗?”
“当然。”反正我在等人,没有别的事情做。
她简简单单地坐下,我平静一些,闻到她淡淡的香气。这是最近的时尚。喷上以后,自己闻得到,离自己近的人闻得到,别人就闻不到了。不象以前,香气袭人,当头棒呵,迎风七里。以前的那种工艺,改做卫生间清新剂了。
“不好意思。我在等人。你知道,在这种地方,如果一个不太老的女人单独坐着,长时间无所事事,别人难免会对你有那种看法。”她说话是,有种少见的亲切,我忽然感觉很放松,觉得我们是一伙的。
“而且还时常左顾右盼,叼根烟卷啥的。”我放松之后,话就会多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