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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直沒有向老姚問起小虎的下落,並不是我不想知道,只是因爲我害怕觸動他的傷痛。現在聽見他的太太提到小虎的名字,我瞥了他一眼,他正埋着頭在喝酒,我忍不住問他的太太道:“小虎怎麼了?人找到沒有?”
她略略抬起臉看我一眼,把頭搖了搖。“沒有。誦詩到那兒去看過,水流得那麼急,不曉得衝到哪兒去了。現在沿着河找人到處打撈。他昨天一晚上都沒有睡覺……”她哽咽地說,淚水在她的眼裏發亮了,她又低下頭去。
“是不是給別人搭救起來了?”我爲着安慰他們,才說出這句我自己也知道是毫無意義的話。
姚太太不作聲了。老姚忽然轉過臉來看我,舉起杯子,聲音沙啞地說:“老黎,喝酒罷。”他一口就喝光了大半玻璃杯的酒。姚太太關心地默默望着他。他馬上又把杯子斟滿了。
“老姚,今天我們少喝點。我自然不會喝酒。可是你酒量也有限,況且是空肚子喝酒……”我說。
“不要緊,我不會醉。你要走了,我們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夠再碰到一塊兒喝酒,今天多喝幾杯有什麼關係!喫點菜罷,”他打斷了我的話,最後拿起筷子對我示意。
“天氣熱,還是少喝點兒罷,”他的太太在旁邊插嘴說。
“不,”他搖搖頭說;“我今天心裏頭不好過,我要多喝點兒酒。”他又把臉向着我:“老黎,你高興喝多少就喝多少,我不勸你。我只想喝酒,不想講話,昭華陪你談談罷。”他的一雙眼睛是乾燥的。可是他的面容比哭的樣子還難看。
“不要緊,你不必管我,你用不着跟我客氣,”我答道。“其實我在這兒住了這麼久,已經不算是客人了。”
“也沒有幾個月,怎麼說得上久呢?黎先生,你明年要來啊!”姚太太接着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