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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很長時間裏無言以對。我看着他的眼睛,只想用什麼辦法分擔他的憂鬱,打破他的臆想。我後來幾乎是呵斥說:“你胡扯。你才二十來歲,看你的肌膚、頭髮,它們都表明你的健康;你不過纔是個毛頭小子!”
陽子執拗地搖頭:“不,我已經不健康了,這個只有我自己知道……”
這真是一種很奇特的思路,我無論怎麼努力,也只能朦朦朧朧地把握它。但他這些不無偏執的、有時僅是一閃而過的念頭,似乎又並不完全是陌生的。回想一下,它們在我二十多歲的時候也曾出現過,它們真的似曾相識——它就像對方一樣強烈。我想說出我的阿雅,我的柏慧……生命啊,充滿奧祕的生命,謎一樣的人生啊……我的思緒飄走了,嘴裏卻不知怎麼發出一聲輕輕的感嘆:“你應該知道,有罪的是阿蘊莊。你如果真的不能原諒,那就離開。我發現你和元圓就……”
陽子張大嘴巴望着我,連連搖頭:“元圓啊,她單純得不能再單純了,其實什麼也不懂。她身上大概也有火焰,不過我用手試了試,那火焰是冰涼的;而我的火焰是滾燙的。我們倆一挨近,就會發出一種噼噼啪啪放射靜電似的聲音……”
我定定地望向他。
陽子低下頭。後來他揚起臉,緊縮眉頭:“我想知道的就是,你處在這樣的年齡是怎樣的?我真的很想知道,因爲不這樣就沒法對比。我真的快受不了啦。我很恐懼。我恐懼自己了……這個世界上只有你纔可以聽到這些、和我探討這些。這就是我的祕密啊。我如果搞不明白,如果不能戰勝自己,那麼我的整個藝術,我的事業,包括我眼下考上的藝術學院,都沒有多少意義了……真的,求求你了,你覺得有什麼辦法可以改變、可以制止我身上的這一切?它們也許是很怪的、非常頑固的毛病……”
他的坦誠和純潔讓人感動。我不得不迴避着他的目光。我實在說不出什麼。我認真想了想,只能就自己的理解說道:
“我覺得每個人的情況並不完全一樣……也許,越是一個特別強大特別旺盛的生命,這一切也就來得越猛烈。這是青春的特徵,是它的力量,你大概不應該去壓迫它。我也曾有過類似的情況,說真話,它即便到現在也沒有完全消失。我有時與你完全一樣、一樣——你相信這一點好了。你爲什麼要去制止它?爲什麼?”
“因爲我覺得它太強烈了,它最終要、它肯定要……毀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