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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舊地重遊,可能太激動了……”
我懶得說什麼。我知道這並不是“太激動”造成的——恰恰相反,面對昨日痕跡,我更多的時候倒是過分地平靜了。當我重新站在故地荒野時,我甚至覺得自己是完了——我那時茫然地看着一片生我養我的親密而神聖的土地,目光呆滯、麻木——我竟然無動於衷……
從山區剛回來的那天陽子就知道了,他急匆匆趕過來,一進門就端量我和梅子,有些失望:“什麼也沒有帶回來!”
我抬起空空的兩手:“是啊,我們該給你捎回一個大姑娘來!”
“那倒不一定……”他在屋裏徘徊了一會兒,自語般說道:“你們帶走了人家的帳篷,人家照樣結婚。”他是指呂擎和吳敏。
那一天他玩得太晚了。他後來好像一直在說他們學校新來的一個女模特兒,眉飛色舞。令我稍稍寬慰的是,他終於沒有再提那個阿蘊莊的女孩——要知道她曾讓他死去活來啊……就在他走後不久,我開始感到不舒服,結果第二天就病倒了。梅子說謝天謝地,總算沒有倒在旅途中。
小鹿坐在牀邊。我長時間攥住這個小夥子的手,好像害怕他突然離開似的。小夥子高高爽爽,像渠邊上多汁的梧桐苗兒一樣。而我剛剛四十歲就變得如此臃腫,臃腫得令人不能容忍。我以前好像說過:“我最討厭的一副模樣終於讓我自己長了出來!”
“肚子長得像鍋,洗澡還讓人搓”—— 一句順口溜兒飄過腦海,誰說的?好像是她,元圓。我已經許久沒有見過這個小傢伙了——那是一年前,她抱怨說夜大里有個好朋友,是個小夥子,人蠻好,“就是長得太瘦,胸脯像雞一樣。他整天邀請我到他家去玩,一次又一次……後來我就去了。他家好闊氣啊,整整佔了六間房子,而全家只有三個人:一個父親,一個姐姐;姐姐出嫁了還住在家裏。母親大概死去了。”
我記得那天梅子一直坐在一旁,她看着小姑娘,然後略有不安地留下來。
“反正他沒有母親。他們住的房子是一種老式樓房,鑲了橡木地板,門窗都很結實,挺闊氣的。他父親是個廳長,禿腦門大眼睛,兩隻手很好玩,胖乎乎的……小夥子把我領到家裏就不太管我了,只讓廳長跟我玩。幾天以後,廳長讓我嫁給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