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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5>1</h5>
老人和他的兒媳常常在半夜把我驚醒。老人儘管極其小心,但還是弄出各種各樣的響動。我本來就有失眠的毛病,這一下可真找了個好人家。老人在夜裏常常不停地咳嗽,聽來讓人憐憫。我反正睡不着,坐起來披衣讀書,等待着這陣劇烈的咳嗽平息下來。後來咳嗽聲更響了。
我下了牀。
老人的門半掩着,我敲一敲走進去。原來他也披衣下牀,正在一箇舊木箱裏翻找什麼。他可能被一些陳年灰土給嗆着了。
“把你驚醒了?”他抱着一摞舊報刊,“我的嗓子不好啊,一到了秋天就這麼咳嗽,其實沒大病。”我看到旁邊的一個小櫃子上有一沓紙,上面寫滿了什麼,不便去翻看。旁邊有一杯黑色的茶水,正冒着淡淡白汽。我勸他休息,他說人老了覺少,一天如果能睡上四個多小時就已經很好了。我忍不住又瞥一眼那疊紙,問他是不是在寫回憶錄?他說:“就算是吧。”他說他們這一茬人個個都在寫回憶錄——那不過是安慰自己的一種方式,並不是爲了給旁人看的。我明白他的意思。
“我記到本子上的東西,只是白天晚上想過的幾十分之一。我還忘了問,你的父親多大年紀了?”
我沒有吭聲,嚥了一口。
他大概看出了什麼,垂了垂眼睛。
我告訴他,我的父親早就去世了。
“噢,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