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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5>1</h5>
一塊陌生的平原正開始改變着什麼。這種改變既可怕又撩撥人心。好像從泥土中一下子湧出了一羣貪婪而又熱情的生靈,令人驚懼。不過大多數人仍然漫不經心——村落街道上的人稀稀落落,他們懶散地曬着太陽。就像很早以前有神靈做了巧妙的安排一樣,在這偏遠之地仍然有等待我的一個歸宿,那是預留給我的一個角落。在那個國營園藝場裏,一個朋友簡陋的家成爲我長途跋涉的驛站。那天我們喝了許多瓜幹烈酒,交談中語氣變得越來越急促。我們談到了遠遠近近發生的一些事情,特別是越來越多的平原人去城裏打工、到南部大山參加包工隊等等。後來談到了有人再也不像過去那樣迷戀土地、紛紛棄土而去的時候,我有點兒忍不住了。他告訴我,海邊的那片葡萄園現在已經成了村裏人的一個心病:沒有人敢去當它的主人,因爲無論怎樣也沒辦法服侍這塊園子了。這年頭葡萄像人一樣嬌氣,愛鬧各種疾患,總有一天他們要用頭刨了它們……他扳着手指,一個一個數過了這幾年向葡萄園伸過手的村裏人,他們差不多都蝕了本。總之,因爲各種各樣的原因,這裏已經完全不適合種葡萄了。我有些不解,問:
“可是園藝場呢?這裏的葡萄長得就蠻好。”
“那是土好。這邊的水土好,要不當年國家能在這兒建一處園藝場?可能是因爲靠河近吧……”
我無言以對。對這種事兒我實在弄不明白。
“再說,這裏主要是蘋果樹……”
可是我覺得自己越來越不甘心了。我躊躇了一會兒,問道:
“如果我接手來做那片園子呢?”
他笑了:“你?你不要說侍弄它了,你就是一個月來看一眼,路費也花不起呀。”
“不,我是說把家也搬過來,就住到葡萄園裏。我覺得從頭開始,會讓它像個樣子的。到時候背上一杆獵槍,再養一條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