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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5>1</h5>
那個小村開始慢慢與我有了特殊的聯繫。它跟我達成了新的諒解——只是這樣想着,後來發生的一件事卻推翻了我的想法。
我發現在運葡萄的路上仍然埋伏着很多危險。比如爲了不受騷擾,我們運葡萄的馬車常常在天不亮時駛出葡萄園,可在通過小村時仍有很多頑皮後生攔住馬車,嚷着要喫葡萄。他們拿走的不多,每人也就是幾串,可天長日久畢竟也是一筆不少的損失;更氣人的是,這畢竟是一種刁難。有的人拄着拐——年輕輕就拄着拐,而且沒有腿疾,必是一個頑劣之徒;還有的沒拄拐,卻舉着一個抓鉤。我們僱來的趕車人常常因爲這個而苦惱,有的再也不願出車,有的要求成倍地增加運費。他們把那些情況誇張地叫做“攔路行劫”。其實那些年輕人一般沒有太大的惡意,不過也偶爾發生幾起可怕的事情——有人不知怎麼在路口挖了陷坑,以至於車輪陷在了裏面,還差點糟蹋了一匹駿馬。趕車人完全嚇蒙了,嚷着:
“出了這樣的事,真是萬萬沒有想到。以後有什麼兇險咱還不知道哩,我得趕緊撂下鞭子……”
無論如何他都不爲我們出車了。
這樣的事情使我尷尬萬分,一籌莫展。我覺得在這村外郊野裏,在這遠離城鎮的偏僻荒原上,出現了哄搶事件也不會令人喫驚。我甚至聽人講,那個園藝場裏也發生過類似的險情,他們與周圍的村莊起了爭端,後來多虧公安局出面,才阻止了事態的發展。我也去找公安局嗎?我還沒有那樣的念頭,也沒有那樣的膽子。我知道葡萄園畢竟還不是一個國營企業。
看來老經叔也沒有辦法,因爲這是一個村子裏的頑皮青年,還有,就是他們太寂寞了。我相信當年打鬼子的時候就不會發生這樣的惡作劇,因爲那時候人人都有天大的事情要做,個個面臨着大危機和大選擇,他們完全可以把類似的機智用到鬼子身上。現在沒有鬼子了,只有一個種葡萄的外鄉人。
我費了好大勁兒才僱來一輛破車,一路上顛顛簸簸爲我送葡萄,歷盡艱辛。
有一天我到園藝場去,想請教一下他們的汽車班——我想那些老司機肯定會有一些辦法。
汽車班裏有幾個人在打牌。其中的一個見了我就沒有心思甩手裏的牌了。有人催促他快出牌,我才聽出他有一個奇怪的名字:太史艾奇。爲了方便,有人就叫他“太史”。他在這撥人中非常出眼,大約三十多歲,長得挺帥,鼻子很高,眼睛深深地往裏凹着,那樣子多少有點兒像土耳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