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煒提示您:看後求收藏(貓撲小說www.mpzw.tw),接着再看更方便。
討論是務虛,按時上班纔是務實。當我在街巷上來去匆匆時,梅子也就高興了。她問:
“看,你現在簡直比我都抓緊時間了。你的工作真有那麼忙嗎?”
我點點頭。
我每天出門很早。本來有二三十分鐘就可以走到那個小四合院,可我往往要走上一個小時。隨着人流往前搖晃,有說不出的愜意。有時候隨便什麼東西就可以把我吸引住,讓我在那裏停留片刻。我常常一抬頭髮覺自己走錯了方位,然後再趕緊折回。好在我出來得早,還不至於耽擱很久。如今街巷上擺攤的人越來越多,也不知從哪兒湧出那麼多稀奇古怪的商品。
我在一個攤位上站定,因爲這兒有個滿臉橫肉的人正在擺弄一大堆望遠鏡。大大小小的望遠鏡,單筒的,雙筒的,帶支架的。有的小如拇指,有的則像門大炮。這麼多望遠鏡究竟要做什麼用?我拿起一個試一試,怎麼調弄還是兩眼昏花。這些看起來十分精巧但卻不怎麼中用的玩藝兒大部分是從海外弄來的。這年頭啊,不要說別的,單是望遠鏡就這麼五花八門,看得人眼花繚亂。我問賣主:
“有人買嗎?”
“怎麼沒有?我兩天就能銷出這麼多。”
我感到驚訝。我問那些人買望遠鏡做什麼用?他斜楞着眼,好像覺得我提出了一個真正愚蠢的問題。他不回答。但我自己琢磨出來了。我記起在劇場看演出時,很多人都帶着望遠鏡。我明白了。
剛離開他的攤子我又記起:有一次我們所在的一個街道派出所逮到了一個傢伙,從他那裏搜出了很多望遠鏡。這傢伙用望遠鏡在中午和晚上窺視別人的寢室。我吸了一口冷氣。但願這些買望遠鏡的人不要學他。
烤地瓜的爐子支在街道兩旁,煤煙混合着熟地瓜香噴噴的味道,妙極了。這個城市裏有多少人在喫烤地瓜啊。梅子最喜歡喫,我就不太喜歡。人的味覺真是不同啊。書攤更多,每個書攤跟前我都要停留四五分鐘。書籍無論如何對我還是有吸引力的。儘管我無數次地失望,也還是在書攤跟前徘徊。我發現所有的書都印得花花綠綠,幾乎半數以上的封面都印了一個光膀子的女人:即便是高雅的名著,封面上也少不了一個裸婦。這些書攤不僅擺在地上,而且還發展到空中——每個書攤上方都拉了幾條塑料繩,上面懸着一串串彩色的封面、招貼、卡片和雜誌等。要串書攤,就要在那些淫蕩的圖畫下面鑽來鑽去。記憶當中,不久前,大約是一年以前吧,街道上好像還沒有這麼多稀奇古怪的男人或女人,也沒有這麼嘈雜。正看雜誌,一種奇特的聲音順着北風飄來,那是一種非常刺激的音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