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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着蒼茫的西部,我覺得自己的心比它還要荒涼。我此時此刻究竟要做什麼?我將走向何方?這會兒我真的有點害怕了,因爲我知道一箇中年人不能僵持於十字路口。
<h5>2</h5>
我怎麼能忘記那個平原!那兒的茅屋、一起操勞的朋友……它們再次讓我翹首遙望。時光啊,就是這樣一閃而過,所有的懊悔與痛楚都隔在了帷幕的另一面。它們看上去近在咫尺,實際上卻遠在天涯。
我現在仍舊惦念的,是那個小茅屋是否已經坍塌……在午夜無眠之時,一陣衝動泛起,真想一頭撲進那個殘破的故地,和它同歸於盡。我不知道自己離開了與之血肉相連的海灘平原,離開了在其中奔波成長的那片大山,還會安然無恙地活着。因爲我知道這對於自己有多麼危險。
我去哪裏傾聽自己的聲音,去尋找一個生氣勃勃的、遺失了的我……
這天傍晚靜思庵主來了。他帶來了一個不好的消息:小冷的斜眼弟弟終於招來了禍患,“鰻魚”一幫由於得不到那張古畫,終於在一個晚上動了手。他們把兩個老人綁起來折磨,那個斜眼弟弟卻趁亂跑掉了。小冷當時正在黃科長那兒。結果整整一夜兩個老人就給綁在椅子上一動不動。“鰻魚”一夥動手翻找,當然什麼也沒有找到。他們惱羞成怒,就把能砸的東西全都砸了。還有一個傢伙掏出刀子,說要在小冷的老父親臉上留個記號。他們把所有可以喫的東西都找出來,燜了一鍋東西慢慢嚼着,說要等那個小斜眼回來。他們說如果逮到小冷的弟弟,一定要把他廢了。
庵主嘆息着:“你看,值錢的東西不能留啊,留在手裏就是禍害!”
我非常內疚。我爲小冷一家做得太少。在這個城市亂哄哄的人羣裏,彎彎的街巷裏隱藏了多少是非曲折。我想到了濱和聶老,想到了那個胖乎乎的黃科長、還有嘮叨不停的小冷。這是一座藏污納垢的城市,日夜躁動的城市,也是一座鮮花怒放的城市。這一切縱橫交織,悉數堆積一起,令人恐懼。我幫不了那兩個老人,也幫不了他人。這座城市不需要我,我也不需要它。只有那個平原和山區才連接着我的血脈,它們的每一次抽動都能讓我感知。
可是我在那兒已經毀掉了最後的窩,也沒有了一個親人。我成了一個真正的孤兒——到底是什麼讓我日夜思念日夜留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