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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4>儒林穿梭</h4>
<h5>1</h5>
我認爲與林泉和酒城的成功交涉,是我長時期以來最爲自豪的一個成就。武早終於待在了我們的園子中。這其中經歷的麻煩簡直一言難盡……我終於可以長舒一口了,開始了在那座城市與東部平原之間的穿梭。我的頻繁歸來使梅子感到高興,她認爲我的生活也許從此開始,將發生某些重要轉折。她期待着。她說從不記得這些年裏我這麼多地返回城裏……小寧開始上學了,他揹着紅色的雙揹帶書包站在面前,讓我心中一陣激動。雖然岳父岳母他們與梅子分住兩處,算是不同的家庭——他們是以那棵了不起的大樹爲標誌的“橡樹之家”,而小寧就站在我和這個家庭之間……我很早就發現,自己最初是有意無意地後來卻是刻意地將梅子和小寧掙脫那個家庭。也許我的這種努力過於急切了,一度起到的作用正好相反——梅子正不動聲色卻又異常堅定地反抗着……我緊緊擁抱着身負紅色背囊的小小讀書郎,感受着他稚弱而柔軟的軀體。有無背囊是大不一樣的,一個小男子漢從此就開始了遠行。
梅子大概忽視了這樣一個事實:我的這種頻繁穿梭恰是爲了最後能夠擺脫這座城市。我和朋友們都在爲一次長久的遷徙作着精心準備。如果成功了,那麼我們的人生就將翻開新的一頁,梅子就將面臨極其重要的選擇了。不過我堅信她在那一天只會走向我們,我們都會成功。
我與呂擎一起找雨子和主編川流會談。很多非常實際的問題需要探討,我們深知:只有在各個方面掌握一個準確的“度”,纔不至於把事情弄糟。過分的貪圖和奢求只會導致失敗,這裏的確需要忍耐和承受。我把與小城文化界以及葡萄園即將展開的合作與呂擎和陽子詳細討論了,他們都認爲把合作敲定的時機已經成熟。
但這期間川流一直堅持所謂的基本條件,且非常苛刻。呂擎卻不認爲這是川流的主意,說一定來自雨子。“雨子是老頭子的精神支柱,這傢伙心眼多得很……”我又想起了他與對方那些難以盡言的疙瘩,卻沒法解釋和規勸。我相信他對於雨子的成見大多來自誤解。我後來不得不說:憑我的印象,雨子是個十分單純的人,是一個很溫和的“儒雅之士”,身上並沒有那麼多的市儈氣。我甚至認爲在這座城市裏,他是極少見的一個優秀分子。呂擎說你算了吧。陽子也批駁呂擎,而吳敏則站在我和陽子一邊。這就使呂擎愈加反感。最後他竟然不願和我一塊兒去找雨子。
我獨自與雨子和川流會面。結果沒什麼進展,看來也只好暫時接受他們的條件——只是暫時而已。我想把另一些東西放在未來的合作中去解決。我嘗試着對雨子談了自己的想法,因爲我內心裏真的信任他。
我沒有錯,雨子是可以信賴的。他最後進一步交底說:當雜誌轉讓給你們時,他本人將徹底脫離具體工作;即使成立一個範圍很大的編委會,他也不會參加。他要轉向出版社的另一項工作。“至於說川流,我相信他也是很要面子的那種人,你知道這一茬知識分子不同於後來——很對不起,我這樣說有些不恭,不過的確是事實。”
我心裏同意雨子的分析,也很感激他。我一再邀請他和愛人濱有時間到我們的葡萄園去做客。我覺得雨子從情感上真的站在我們一邊。談起這份雜誌最終的前途,雨子提了很多建議,他讓我們更多地與黃先生接觸——“那人有深刻的背景,他父親是政界的一個元老,雖然現在沒有多少權力了,但影響仍然很大。除此之外黃先生本身的交往也異常廣泛,別看他那麼年輕,卻認識很多奇奇怪怪的人,從政界到文體界。總之,他肯定能幫上你。”
雨子的話讓我又想起那次奇怪的聚會。那一次留給我的除了好笑,就是荒誕不經和難以化解的疑惑。不過後來想想,一個少年如此氣派地調動起很多淺薄的和不那麼淺薄的人物,也該有幾分道理、幾分奧妙在吧。而且對於黃先生,雨子肯定知道更多的事情,他不會隨便說說而已……從雨子那兒回去後,我一直想與呂擎一塊兒去找黃先生。可是當他詳細聽了我對這個少年的介紹之後,鼻子一哼說:“我纔不與那些小混子打交道。”我強調說這只是一種瞭解、一種探求,是爲了我們的雜誌,再說也不可能對我們構成什麼損害。可他還是堅持說:“他只能是個騙子。他那一夥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