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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5>3</h5>
白天,我不得不花更多的時間去照顧他、安撫他。我設法彙集起他過去曾經喜歡過的一切,讓鄉間音樂,讓柺子四哥的狩獵故事,讓萬蕙那些家長裏短,讓鼓額那種深沉溫柔的目光……這一切去簇擁他安慰他。我期待所有這一切能夠化解他心中的煩惱、焦躁和不安。
這些稍有作用。可後來我驚奇地發現,大鬍子精卻能讓武早真正地鎮定下來。
這個粗魯的鎮長一見了他就直截了當地談生意,談酒廠的生產。而每逢這時候武早就發出了果決而堅定的聲音。有一次他對大鬍子精說:“你必須在這個秋天之前把那個設備搞到,搞不到就甭打算在春天釀出第一批酒來——還有我說的橡木桶,對,就是橡木桶,別的不行——你找的那些制桶匠根本就不能用。那不是一般人可以隨便弄弄的,不是做櫃子箱子。我要親自指導。你先按我說的去搞吧。”
“搞一套新設備,財政上負擔不起,他們園子裏又沒有那麼多錢……”大鬍子精在武早乾脆利落的指揮下倒是有些蔫,說話像呻吟似的。
“那就去那些倒閉的酒廠看看。他們的設備閒在那兒,賣不出去就是廢鐵。不過我得親自鑑定纔行。”
大鬍子精討好地豎起了拇指。我在一邊看了真是高興。
冰涼的月光下,肖明子吹響了笛子。那種笛音是萬蕙和柺子四哥最喜歡的。月色下,在閃亮的葡萄葉的露珠上凝聚了多少故事。多麼好的夜晚哪,在這笛聲裏,我看到羅玲來了,她是悄悄地走進來的,默默地在他身邊坐了。笛聲在安靜的夜色裏可以傳向很遠。野雞的叫聲被壓過了,大海灘上只有這冰涼的笛聲,像一曲溫暖的、在夜空和樹隙裏流動的愛情故事。這笛聲裏,我驚奇地發現武早一動不動,靜靜地聽着,目光望着黑黢黢的葡萄藤蔓……我走近了武早,他握住了我的手,鼻音很重地說:“我一抬頭就看到了!瞧她就在月亮下邊……”他大概把羅玲錯看成了象蘭。
遠處的蘆青河汩汩流淌,這條河今夜離我們多麼近啊。“你聽,聽到了河水聲嗎武早?”他抬起頭來。遠處的確是河水奔流的聲音。北面大海的潮聲也可以聽得清晰。那嘩嘩的水浪啊……我突然想起那個夜晚我們一起讀過的句子,吟道:“……撞在岸上的波浪一個一個潰散了,但是海洋總之獲得了勝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