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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5>1</h5>
座談會好不容易收場了。這是我所經歷的極爲痛苦的一個下午。回去的路上只有我陪伴老駱夫婦。本來肖瀟和我們走在一起,可是教育局長把她喊住了。
回到小果園時已是黃昏時分。我在沙崗北邊的林中走着——再往北就是那片無邊的海灘荒原了。這是我和菲菲無數次穿行的地方,她的眼睛,小岷的眼睛,還有那個——小蕾……她們都像那隻小鹿,都長了那樣一雙眼睛。
我童年的那隻小鹿啊,你的那雙眸子啊,是什麼時候緊緊閉合的?
我們的海灘平原啊,什麼時候失去了那隻美目?這是一對最美的眸子,它是我心中的一個巨痛,也是一個從未道人的祕密。我害怕這個記憶,可是更怕丟失這個記憶……
我是那個事件的親歷者。聊可自慰的是,我同時也目睹了那個犯下滔天大惡的人有個怎樣的下場、他所受到的嚴厲懲罰……
……
那一天老駱走了。一連走了好多天。回來時他仍然赤裸着上身,卻背了一支鐵鏽斑斑的槍,紮了一副子彈袋,裏面鼓鼓囊囊的。他告訴我:從今以後他就“有了武裝”。我覺得他在我眼裏一下變得陌生起來,也高大起來。
自此以後他果然嚴肅多了,很少對我說笑,有時還皺着眉頭看我們的小茅屋——外祖母正從茅屋裏出來,手裏提了捶衣服的木槌。老駱自語說:槍裏有子彈。我捏了捏他的子彈袋,裏面裝的都是一顆一顆的東西。我想解開來看一下,他把我推開了。那支槍筒上塞了一團雪白的棉花,這使我覺得愈加神祕。他很少把槍放在一邊。有一次他把槍斜倚在李子樹上,抄着手就睡着了。我把槍取到手裏。可我不敢動那個槍栓。在他醒來之前,我又把槍放回了原處。待他醒後,我問他怎麼才能打響這支槍,他就用力扳動槍栓。槍栓鏽住了,他扳不動就用拳頭擂,擂不開就撿起一個磚塊砰砰啪啪砸。我真怕這時有子彈從槍膛射出。他砸的時候槍口就向着我們的茅屋。當然那不是故意的——這時如果有一顆子彈射出就會打穿我們的茅屋。我提醒他,他說:“沒事,子彈早就退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