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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搖搖頭。因爲我什麼也沒有寫出來。我在他面前總要用力地忍住、忍住,有時被一種巨大的激憤搖撼得不能支持,真想迎着他大聲吆喝一句:你爲什麼還要笑?你笑什麼?你心中爲誰藏下了祕密?
他過去極少抽菸,而現在卻煙不離嘴。顯然他目前正需要它的支持。那雙發黑焦乾的嘴脣讓人心疼得憤怒。我這會兒有勇氣凝視他,直接問一句:
“朱副所長,能講講陶教授最後的日子嗎?”
他的目光立刻變硬了,能撞碎石塊。
我沒有後退,但需要多大的力氣才能迎接他的目光。我迎住了它,並看着它在變化,像冰塊一樣緩緩溶解……手中的餅乾放下了。我肩頭有了一條溫熱的胳膊。他垂頭看着自己的雙腳:“能出去走走嗎?”
我心頭閃過一絲希望。
外面是一片微微發紫的夜色。沒有月亮,沒有風,只有一天燦亮的星斗。海岸的松樹又矮又壯地擠在一起,像朦朦朧朧的山巒。水浪緩緩拍打。大海深處泊了一條大船,燈火在水中抖得很碎。
“多麼好的夜晚。簡直一輩子都不想離開。可惜留在這兒的時間不會多了……這是你的出生地,真讓人嫉妒。”
我們坐在離浪緣五十多米遠的石頭上。側面就是松樹。濃烈的海水氣息摻和着松脂氣味,有些鮮涼。我不想說什麼。因爲我心中正蕩動着另一種東西,它與這兒的夜晚無關……我想到的倒是那慘烈的西風,是抽打着陋屋的疾雨,是轟轟雷聲。
“我年輕時候有好多這樣的夜晚,那時我太年輕,不懂得留意。現在呢……這真可惜。我常常想起那個山裏姑娘小水,覺得她就站在窗外看我,我在她的目光下整理那些圖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