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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有花園的老式洋房裏,寧珂和曲綪開始了他們最美好的一段日子。他們會在一生中把這兒當成聖地。老太太無微不至地照料他們,當成自己的一對兒女。她親手剪了窗花,把一間新房打扮得格外溫馨。寧珂和曲綪都叫她“姑媽”。老太太那隻乾燥而溫熱的手時不時地撫着寧珂的頭髮,長久地扯着曲綪的手。“多好看的一個姑娘,瞧這眼睛、這手……”
寧珂在她的撫摸下總想起兩個人——早逝的母親和阿萍奶奶。他發現她們簡直個個一樣。後來他甚至得出了一個悲觀的結論:所有特別體貼和溫柔的女人都是不幸的……老太太還記得上次在這兒養傷的許予明。“多好的一個孩子,傷得真重。那一回不死,閻王爺再也不會收留他了。”她不停地詢問他的情況,寧珂都難以解答。
他一想到許予明就想到那個長了鷹眼的女醫生,那個難堪的場景。他對許予明特別感激又特別惋惜。無論從哪方面看,他的婚禮都應該有這位摯友參加。但他還是忍住了。松林中的槍聲至今響徹耳畔,他想都不敢想那一天。老太太再次提到許予明時轉過臉去,發出了嘆息。寧珂等待着。
“你們的許同志什麼時候回來?有人等他啊……真苦了那個孩子……”
寧珂低下了頭。
“記得那個女醫生嗎?許予明走了她哭得死去活來,趴在我這兒不走。樓上擺病牀的那一間屋子,她不知進去多少次,臉伏在牀上,拉也不起來……”
老太太說這些時,寧珂一聲不吭。他默默地走開了。
曲綪什麼也聽不明白。她問,寧珂不答。後來他們牽着手上樓了。那間地板陷下一塊的屋子就在他們新房對面,隔壁就是那間病房,他推了一下,門虛掩着。一股濃濃的來蘇水味兒。那牀鋪得整整齊齊,窗明几淨,茶几上有一盆花。他特別注意到衣架上有一件鮮豔的女衣——不會錯的,他記得當時女醫生就穿過它;一條碎花圍巾搭在上邊……好像這兒隨時都要迎來一個人,而那個人正暫時在外奔波……寧珂眼前又閃過女醫生那一對鷹眼,心中一熱。旁邊有輕輕喘息之聲,曲綪站在身後。他握了握她的手。這手真熱。
整整一天寧珂都爲那個鷹眼醫生難受,對許予明有說不出的痛恨。曲綪又一次問起他們的事情,寧珂不得不告訴:那個人再也不會回到那個姑娘身邊了……“因爲戰爭嗎?”“不,與戰爭無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