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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這場砥礪早就開始了,它起始於很早以前、沒有記憶的那個時刻。這條長長的弦會折斷嗎?他們得意的笑容掛在脣邊,似乎太早了。我一步跨進03所走廊,正看到黃湘叼着煙在辦公室門前盯視,像看一隻中彈的動物。我打開自己的門,又砰一聲關上。辦公桌上早就放了一張紙條,上面寫着讓我某月某日到某個地方去。把它扔進紙簍。我在想可能發生的一切,直想得渾身熱燙。是的,也許真的要順來路走回那片平原、那座大山了。它們容我要我。它們不會嫌棄一個流浪的兒子。我心上熱辣辣的,站起又坐下。
電話鈴響了,抓起後沒有一絲聲音。那邊先掛斷了。我馬上想到了蘇圓。她說得多好,最好的辦法是遺忘。做得到嗎?如果真是一個夢多好。天哪,順着那個曲折的巷子,小半天時間就可以找到那幢樓—— 一幢其貌不揚的灰樓。二樓,從東數第三個單元左門……是的,我怎麼就從來沒有想過呢?我只是看着那雙眼睛,四周的一切都忽略了。我不願去想,不能去想,我不能在真實和臆造的兩個世界裏同時失去……這是最悲慘的事了,無論對於她還是我。沒有辦法,承受吧,忍受吧,遺忘吧,走開吧,等待吧!……可惜都做不到。
做點什麼?
一間骯髒的屋子、兩個審訊者,都在等我,那張紙頭剛剛被我拋掉。這就是眼下的真實,它是導師的故事的延續……從頭回憶關於蘇圓的一切:相識、長談,直到昨夜。難言的厭惡和常常泛起的嶄新的感激。這感激是什麼?爲了什麼?是最後的提醒和催促?她在讓我走開,走向屬於自己的地方。是的,這份關切是不該被遺忘的。
黑臉祕書不斷打電話催我,說接受調查是一個公民應盡的義務,還說頑抗的結果只會更糟——“也不光問了你一個,別人都很主動。剩下你自己,不說也沒用!”
他的話讓我喫驚。我第一次知道這幢大樓裏不止一個受到了傳訊。
我很快得知這是真的。那些平時與我和朱亞來往密切的人,大多都被傳訊了。他們的回答被一一錄下,本人過目後又按了手印。其中有兩個剛畢業的實習生嚇得哭鼻子,病倒了。與此同時是瓷眼的住院:他在總院高級病房有一套房間常年保留。這一次選擇的時機當然別有用心。
黃湘砰砰敲門。還沒等我去開門他就在外面罵開了:“你他媽的怎麼了?快開!”我打開門,他氣呼呼跨入。鬍子奓起,四下看看,見屋內的確只有我一人,才大喘一口。“你的膽子不小啊!硬撐?這次恐怕不行。你的材料我們掌握很多,問題不少啊;敢硬撐,又算一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