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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5>1</h5>
煞神老母給美夜叉連連獻上宮廷酒。美夜叉不再管這片平原的事了。而過去他每隔十天半月就要四處裏走一走看一看,回到宮裏逐一稟報給合歡仙子。“那可是我的後花園,你要給我好好照管。叉!”合歡仙子因爲心裏喜歡這個小夥子,故意只叫他一個字:“叉”。這個字讓她聯想許多,比如捉迷藏時他一下將她按住、使其再也不能動彈的時候——她覺得那會兒就是被這個帥氣的小夥子給“叉”住了。她能夠長達一個鐘頭地和他閒聊,看着他火紅的頭髮、琥珀色的眼睛。這個小夥子真是純潔到了極點,什麼邪念都沒有,這是宮中所有人都知道的。他如此英俊,卻偏偏像一箇中性人一樣,對女人沒有感覺。但問題是他又是一個男人,一個貨真價實的男人哪。有一次他在這兒沐浴,有意無意地,合歡仙子觀察到了他的下體——雖然是不經意間看到的,但也讓她好一陣心神慌亂。真真切切的一個男人哪,而且胸脯上的肌肉一棱一棱的,腋窩與下體毛髮濃烈。“這傢伙才棒呢。”她小聲說。正由於這小夥子沒有一絲邪念,並且這方面在宮中也是出了名的,所以她才能與之來往頻繁而不至於惹惱了大神。大神的嫉妒心和猜忌心都大得不得了,沒有人敢在這些方面絲毫觸犯。有一次就因爲他看到了一個衛士向某位女人飛眼,連審一下都沒有,就把那個衛士好端端的一隻耳朵給割掉了。大神當着衆女子的面用那片滴血的耳朵餵狗時,所有人都嚇壞了。
合歡仙子沒事了就問一些雜七雜八的事情,主要是美夜叉一路巡海的見聞。她讓他照直說來,千萬不要專揀順耳的說——近幾年宮裏有了一種不好的風氣,即所有稟報事情的人都要設法讓宮中人高興。過去他們只是將不好的消息瞞着大神,如今也瞞着所有的宮中人了。她覺得這就失去了好多樂趣。有人說言路通暢才能治理天下,她倒認爲大神是無往而不勝的,天下隨意扔在那兒就成了。她關心的只是戲耍,是好奇,於是一切都要求有點意思纔行,遇到任何事情,首先問的一句話就是:有趣否?如果有趣,怎樣都好。她問:“我的那個後花園裏一切怎樣啊?叉,給我說細發一些。”美夜叉說:那裏一切管理得井井有條,野物和人各司其職,井水不犯河水。野豬和野豬交歡,刺蝟和刺蝟配對兒。人羣裏,大姑娘小媳婦都按時找到合適的男人嫁了,從不亂來。她們生出的娃娃個個健康、歡樂,男女人數相抵,將來絕無女子嫁不出或是男子無妻可娶這樣的尷尬事兒。合歡仙子最愛聽的就是雌雄之間交往的一些事情,尤其重視不同品類的動物要恪守本分,因爲她知道,如果野物與人有了那事兒,就會是大亂的開始。“還好,他(它)們各配各的。那我問你了,煞神老母這悍婦服不服管?私下裏對大神吐沒吐惡口?還有,說沒說過我的壞話?”
美夜叉提到煞神老母就謹慎多了。他反覆思量,注意挑揀出一些平和詞兒來用:“她嘛,主要是在南邊大山裏,倒也安穩吧。我一般見不着她。那是個兔子不拉屎的窮地方,我想這些年也夠她受的了。有一回我巡到後花園南邊山根底下,這才遇見了一次……我發現她整個人都大變哩!”“變了?”“變大發了!”合歡仙子笑眯眯把頭探過來:“給我說細發些!”“她的頭髮全白了,臉上深皺橫一道豎一道就像粗麻綹,連奶子都癟了……”合歡仙子笑出了聲:“她這個人主要是奶子大,前些年就憑這一手正經唬了大神一番。今生她的好日子算是過去了!”美夜叉點頭:“那是自然的了。喫沒喫穿,草裙子圍腰,連個像樣的男人都找不着……”合歡仙子像武士一樣拍着大腿:“那纔好哩!她沒有這一手也就完了,要知道這個悍騷物件一輩子就是離不開男人!也是活該,她敢擠對大神和我——我是誰?再過幾年也該是‘國母’了吧?”美夜叉點頭:“我看現在就差不離兒!”
合歡仙子一再問起的,還有刺蝟交配的姿勢、一隻公兔有幾房老婆、去海狗鱔那兒聽房聽到了什麼,等等。這些平時美夜叉全不在意,所以也就胡編一通應付過去。
合歡仙子只要不和大神在一起,就要找美夜叉談天說地消磨時光。近來大神身邊的女人越來越多了,她一人獨自打發的時間也就更長了。好在她從一開始就立志忍受下來,並在心裏警告自己:千萬不要學那個煞神老母,對大神的事萬萬議論不得——不光不能有一絲怨言,而且還要從裏往外地歡喜起來纔好——因爲大神高興也就是天下高興,天下高興了,這纔是求之不得的好事呢!她對美夜叉說:“咱在一塊兒拉拉呱兒,這比什麼都好。就有那麼幾個賤貨不知天高地厚,還想管教大神呢!大神也是她們能管得了的?”她撫摸着美夜叉的頭髮一聲聲嘆息:“看,數一數二的好小夥子,真是讓人心疼。你不近女色,通身乾淨得就像一枚秋桃似的。你如果喜好那事兒,你說咱在一塊兒該多麼難爲情!有時候看着你威風凜凜扛着金叉回來了,風把一頭紅毛都吹鬈了,我的一顆心就上緊着跳、跳……”他眨着長長的眼睫毛問:“爲什麼‘上緊着跳’?”合歡仙子嘆氣:“唉,這你就不懂了。女人總有些自己的心事……”“什麼心事?”合歡仙子捏捏他的嘴脣、眼眉,拍拍他:“傻孩子。你就像我的親生孩子!等大神哪會兒高興了,我求他封你一塊疆域吧,乾脆讓你也弄個王子噹噹!”
美夜叉的心噗噗跳。他低下了頭,臉紅到脖子。
合歡仙子見他害羞了,就動手撓起他的下巴那兒,讓他像貓一樣仰臉看她。他盯住她,突然有些口吃:“我下次回來,要獻、獻酒給、給你……”
<h5>2</h5>
美夜叉對煞神老母說了獻酒的事。煞神老母一聽合歡仙子四個字,牙根都發癢。她磨了一會兒牙齒,想象中已經把那個白白細細的女人磨碎了嚥下去。她閉着眼磨牙。“到底答不答應呀?”美夜叉催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