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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個字都沒有遺漏,全聽到了心裏。讓我難以忍受的是,他說我這回要下決心把他扔下。心裏泛起一股不可忍受的委屈,卻又無言以辯!我的人走了,可我的心、我的魂魄還在這裏啊——一個人只要把魂魄留下了,又怎麼會離開呢?
我無法擺脫這個問號。我日夜都被這個問題所糾纏。我分明感到那種粗暴而邪惡的力量要把他一起趕走——趕到一個角落裏,讓其離開最後的小窩,然後倒地而死!四哥分明更早地感到了那種無所不在的力量,知道它多麼險惡陰鬱執着——它一定要達到自己的目的,一定要割斷他的根脈,把他生生地拔離泥土。我明白他眼中的悲憤和哀傷爲何如此深長。
可怕的是,這一對可憐的夫婦還不知道我與那個礦區簽訂的賠償協議,不知道這當中所有的細節——這會兒我終於明白,自己沒有權利這樣做……可事到如今,我該怎麼辦呢?
我躊躇不安,不敢看他的一頭白髮。我似乎從來沒有這樣害怕過一個人,尤其是對面的這個兄長……沒有辦法,一切只得說出來,再也不能拖延了,而且越快越好。我咳了一聲,接下去,就緩慢地、儘可能詳細地從頭說起……我告訴了他瑪麗和老總惡毒的主意,他們怎樣處心積慮;就爲了對付他們,爲了擺脫這可怕的陰謀和令人厭惡的盤剝,我寧可只得這幾萬元的賠償費,也要當機立斷,儘快擺脫他們的糾纏……
四哥一開始雙目圓睜,後來即蔫下來,垂下了眼睛。他半天不語。我說完了。停了半晌,他問了一句:“你就用這筆賠償的錢買下這套屋子嗎?”
我點點頭。
他搔了一下雪白的頭髮:“不管怎麼說,這等於用賣孩子的錢買了件皮襖。”他說完就走出了屋子,頭也不回……
<h5>3</h5>
這些日子,最重要的一件事是遷墳——我連日來一直忙着爲先人尋找一塊安息之地。我徘徊在無邊的大海灘上,卻不知哪一片土地最終纔是潔淨無污、能夠獲得永久的安寧——誰來監護?誰來憐憫?誰來饒恕?誰又來擔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