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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約是我和紀及從東部回來一個多月之後,婁萌鄭重地警告我說: “你們從現在開始,再也不要議論霍老的事情——特別是他在混亂年代、在領導小組的那些事情……”
我極力回憶曾跟哪些人談起過霍聞海。似乎記不太清。不過我記得曾跟一個最好的朋友——在高校工作的呂擎講過。不過他不是隨便傳話的人,不可能跟其他人傳播。想來想去,最後想到了王如一。
那一次他到我這兒玩,談到現代詩,主動提起了霍老。我當時憑記憶念了霍老的一首舊作,接着就談到了寫傳記的事情,談到紀及瞭解到的一些關於霍老、特別是他在領導小組的事情,說:“看來我們是沒法完成這個艱鉅的任務了。”當時王如一立刻瞪大了一雙貓樣的眼睛,那雙眼藍幽幽的:“爲什麼?”他這副模樣多少讓我產生了一些警醒,於是就設法繞過了這個話題。王如一咬着牙關,笑了。接下去我不再提霍老。
現在我懷疑就是從他這裏,有些話經過誇大和進一步演繹,越傳越遠。我記得當時特別囑咐王如一:千萬不要再給其他人談傳記的事了,以免擴散,使霍老誤解紀及。王如一嗯嗯答應着。可是今天我才恍然大悟:他並沒有承諾什麼,而且即便承諾了也並不可靠。正如紀及所言,王如一這個人是不值得信任的。他這樣評價對方:
“他屬於另一種人。”
我告訴紀及:“他在這兒誇你,說你們兩人交流很多,他經常到你那兒玩,是少數看得起的人之一;還有,連他一貫瞧不起人的夫人也去看過你……”
“我對這種言過其實、當面奉迎的人總是不放心。他見我第一面就說:‘你的學問和人格都是頂尖的,我一輩子都難以望其項背!’還說‘咱這個單位複雜得你怎麼想都不過分,但我們之間的情感、我們的友誼是永久的,會保持終生’——他還特別提到了前些年知識界的磨難,‘我們這兒簡直是一場連一場的混戰,是最敏感的地方,幾乎沒有一個人不受傷害。其中原因固然很多,但還是要說到知識分子的弱點:堅忍而又脆弱,天性多疑,聽信謠言,容易起鬨,幼稚,感情用事,結果不是好心辦了壞事,就是壞心辦了惡事,同事之間差不多都他媽不敢交朋友了——如果那個時候你在這兒,我們就會背靠背地幹,那時候可以互相保護……’他當時說得動情,淚水就在眼眶裏打旋。”
“他屬於愛哭的男人,這種人應該提防。”
“他說前幾年科學院也鬧過許多大事。好多人差一點沒被整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