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煒提示您:看後求收藏(貓撲小說www.mpzw.tw),接着再看更方便。
按照紀及的說法,公元前210年發生的東渡( 逃離 )事件,其船隊就是藉助了一股季風——它比這個時間稍晚——跨越渤海海峽,沿海島鏈之弧進入西朝鮮灣,繼而穿過對馬海峽。然而對於這座遠離半島的內陸城市來說,這場季風卻越來越有些變味兒,它變成了上拄天下拄地的黑煞,讓這裏變成了一個令人膽戰心驚的季節——這樣說毫不誇張,因爲關於這場延續持久的猛烈的西風、它的可怕故事,近年來人們一口氣會說出很多。午夜裏一聽到尖厲的風聲,老城居民都在心裏念着:“來了!又來了!”一邊想着會有什麼倒黴事突然降臨:陣風會掀翻屋頂,擊碎窗戶;更不可思議的是伴隨邪風而來的黑幕,天地無光,沙塵蓋地,人們不敢上街不敢出門,許多人得了莫名其妙的疾患:醫院會在一夜之間塞滿病人……大風十有八九要帶來瘟疫和不祥,這已經是公開的祕密了。所以我一直以爲季風之後的那一段日子,它與徐福逃離的時間相吻合,並非完全是因爲海洋動力學的原因,它遠沒有想象中的那麼單純,而是有着更爲深層的奧祕:恐懼。當然,這樣的預測在紀及來說是荒誕不經的,他甚至不屑於瞥過去一眼。
馬光打來一個電話,催促我一定要早些到辦公室來。我頂着正在變大的、陣陣尖嘯的風急匆匆往前,冒着被迎面撞來的汽車碾上的危險,踉踉蹌蹌奔走,眼裏不止一次吹進了沙塵,一路在想:他那裏一定有什麼重要事情吧。
進屋後婁萌還沒有到,看來他就是爲了趕在婁萌前邊告訴我一點什麼。辦公室裏只有我們兩人,馬光解着圍脖,罵着,把嘴裏的沙塵吐出來,從兜裏掏出一份複印材料:
“老寧,看看吧……有人出手可真快啊!”
我把複印材料攤開。原來這是一份文摘複印件,一段一段全都摘自紀及在海外發表的那部書稿,並且將國內報刊刪除的部分加以註明,形成了一個對照本。搞文摘的人顯然花了不少腦筋才把那些片斷選出來,而且做了一種奇怪的連綴和剪輯。這樣從頭讀下來,行文顯得有些刺目和怪異。“這、這是怎麼回事兒?”我覺得有什麼不對勁兒。
“聽說只印了十幾份。科學院的正副頭兒每人一份,主要是送給上邊的要人。”
我心上一陣發冷:“什麼時候了!怎麼還這樣啊!這不是害人嗎?這讓人想起了……”
“我一點都不喫驚。大概是霍老不高興了——你說呢?”
我忍住了一聲不吭。我一瞬間想起了什麼。這當然指前一段所謂的誹謗霍老的“謠言”。我說:“如果霍老有胸懷的話,就該找紀及談談,這樣不就清楚了嗎?紀及認認真真準備那部傳記,對一些情況有不同看法,也屬於正常!霍老……總不至於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