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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往樓下走去。可能因爲鞋跟太高吧,她揪住了我挎包的一根帶子。這時樓梯口的老工人聽到上邊有聲音,就上樓問:“還沒下班啊?你們兩個走得太晚了……”
顧侃靈在我們離開的這段時間,除了找一些老朋友幫忙化解問題,再就是進一步研究了《海客談瀛洲》,對我說:“書是很結實、很有見地和才華的。不過我現在擔心……呂南老不會懂的。”
“只要不是特別專業的部分,還是可以看得懂的——呂南老是個有功底的大知識分子啊……”
顧所長嘆氣:“人老了,眼一會兒就花了。說白了他不過是聽了別人的話——”
“如果呂南老沒有說過那三個字,有人就不會這麼起勁。”
顧所長大口吸菸。我發現他的臉和嘴脣都變成了烏紫色,這大概與嗜煙如命有關。他每次都把一大口濃煙吞嚥進去,那可能是裝進胃裏去了。只剩下一個菸蒂了,他又是一陣猛吸才扔掉,說:“在你們離開的這段時間,我去找過那位老教授。老人的態度很明朗,他從很早就看透了霍老,說那人能待在今天這個位置上,未必不是某些人的惡作劇。老人曾經通過一些渠道反映過一些意見,可惜沒人聽,有人總是這樣搪塞:科學家嘛,文化人嘛,只埋頭搞科研,不會做管理工作,我們要有擅長管理的專家嘛,哪怕是半個專家也好嘛!老教授說:‘半個?那人連半個也算不上,他只會從骨子裏仇視專家’……”老顧說到這兒一張臉漲得通紅,“這樣的話只有德高望重的老教授講吧,如果我們講,上邊的人一定要說我們是文人相輕……是啊,你想想,一個有名的‘哲學家’、‘詩人’、‘書法家’、‘散文家’,同時又是雜文學會和新聞學會的名譽會長——有人竟敢說這樣一個人不是‘專家’!即便是老教授講出那番話來,也被認爲是嫉妒和誹謗,並非實事求是的持重之言。老教授很愛面子,出於義憤,說起一些事情氣得柺杖搗地,可是搗過之後也就過去了。沒人聽他的話。這次我談到了紀及的事情,老人答應馬上就去找呂南老——他們是燕京大學的同學,還一塊兒搞過學生運動。我相信他會去的。這位老教授做事情就像研究學問一樣認真,他認爲不能做的就不做,應該做的就當面答應——只要他答應下來的事情就一定會做。”
受顧老的鼓舞,我找到紀及,商量怎樣一塊兒去找於節——我沒有提雜誌要發文章的事,只說應該去看一下領導。費了不知多少口舌,他最後總算跟我走了。
當我們晚飯後到於節院長家裏時,他們全家人都在看電視。事先沒有預約,因爲我擔心那樣會被拒絕。於節一見了我們滿臉都是意外,還有多少掩飾了的一絲不快。婁萌看上去還算熱情,她大概對所有客人都是這樣:“你們可是稀客啊,請坐,請坐!”
我覺得她對紀及的熱情中摻雜着另一些東西。我馬上想到了於甜。於甜去了另一間屋裏,這時我見她在門口那兒閃了一下。我想她一會兒就會來到客廳的。
婁萌端來一些水果,還端來一盤小糕點。這種小糕點在市面上是見不到的,可能是從國外帶回來的。婁萌手邊總有一些稀奇古怪的喫物、一些玩的用的東西。我發現婁萌對紀及還是更多地注意一些,時不時要用眼角去瞟一下。紀及不緊不慢地彙報他的東部之行,認真得讓人覺得可笑。於節聽得非常專注。紀及漸漸說到了他在海外出版的那本書,說到了它和文化項目之間的關係,解釋說:本來他想直接寫一下徐福東渡的,但在研究和調查過程當中獲得的各種感受更加豐富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