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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知道我從心裏厭惡這些東西。其實我懶得聽他的任何話——無論是好話還是壞話。很少有人像他們那麼無聊。當然,我也沒法像你說的那樣,把這當成一場遊戲,它還是會影響我的心情。這就是我脆弱的方面。可是沒有辦法,我一直這樣。現在逼到眼前的問題是,我的所有研究項目都被終止了,一切工作都被停止了。”
我怔怔地望着他。但我不明白的是,他爲什麼不放手做自己願做的事情呢?還有,爲什麼非要完成他人批准的項目呢?於是我說:“那你就做自己想做的吧,何必等他們網開一面!”
紀及搖頭:“當然。不過也沒這麼簡單——我爲這些項目投入了多少時間和精力啊,有的是從學生時期就開始準備的。如今他們一折騰,既沒有了項目資金又沒有了時間!時間意味着一切——這裏有人可以把你限制到死,比如說他們會故意分給你一些其他的事情,讓你不得清閒又不能搞自己的專業——或者是不讓你出門考察,或者是把你派到很遠的地方去單獨完成一個讓人厭惡得要死的任務。比如他們一句話,就可以把我打發到耿爾直那裏,一個星期、一個月、半年、兩年,都是他們說了算。那樣耿爾直就成了我的老闆,成了一個最可怕的監工,變着法兒從精神上折磨我……”
我明白了,後悔剛纔說過的話。我同情紀及,這時越發強烈地感受到:在這座城市裏,他真的是一個孤兒,單身一人;他現在正做的,是在與周圍的一切默默抗爭。爲了寬慰他,我說:“好在呂南老正重新考慮問題,從各種跡象來看,好像是這樣。”
紀及皺起眉頭:“隨他們去吧。不過我最想聽的倒是秦茗已老先生的看法。”
紀及說幾天來他一直在等待秦茗已先生的意見——幾次想約我去見秦老,又怕對方身體不好,沒精力看那本東西。“現在已經過了幾個月的時間了,秦先生一定看過了,說不準呂南老的態度還與秦老有關呢!”紀及一說到秦茗已就有些興奮,想即刻與我出門。
這天傍晚我們去了秦老那兒。
秦老的興致明顯比上次高了許多,態度也更爲溫和。看來他的精神也好了一些。那隻花貓一點兒也不怕生,大模大樣地從我和紀及面前走過,一下跳上了秦老膝蓋。秦老把它抱在懷裏撫摸着,玩弄着,那麼慈祥。我有點感動。不知怎麼,一見到秦老,看到他高高瘦瘦的樣子,我的心裏就泛起難以遏止的感動。我想這是歲月所能留下的最好的一位老人了,潔淨、安然,有一種篤定內在的力量。顯而易見,他正是我們的楷模。我還想起衆所周知的一個事實:在三四十年前,在最艱難的那些歲月裏,當許多人都苟且求生的時候,他卻能始終挺立着。
話題很快就轉到紀及的書上了,秦老說:“我大致看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