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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次,“窄過道兒”於鳳琴真正是觸及到靈魂了。她本是有名的“窄過道兒”,可她卻自己走到“窄過道兒”裏去了。臘月二十七那天早上,她把自己掛在了果園的樹上。
一個人認識自己是不容易的,這一回,她是認識自己了。她曾是一個多麼“強糧”的女人哪!可到現在她才發現,她所爭的、佔的那一點點、一點點的便宜,其實是極其有限的。可她竟然得罪了那麼多、那麼多的人!換來了那麼多、那麼多的唾沫!人是不是很悲哀呢?!她是反省過自己的,她曾一次次地反省自己,可越反省,越覺得沒臉活。旁姓女人吐她、籮她,她認了,可親一窩的妯娌們也吐她、籮她?!她的嫂子們、她的婆家妹子也都一個個上來吐她籮她……錯也罷,罪也罷,她實在是受夠了;回到家裏,男人也給她白眼。男人麥升說:“你咋弄到這一步呢?一家都跟着你丟人!”她的大孬、二孬、三孬,大約也從會上聽到了什麼,一個個都用陌生的眼光看她……
於鳳琴有很多個晚上沒有閤眼了,她眼裏的淚也已經流乾了,想來想去只覺得路已走到了盡頭,咋也沒臉再見人了。於是,在黎明時分,她獨自一人提前來到了會場上,又默默地、習慣性地站在了那個小板凳上。一冬無雪,天是那樣的藍。當她蹬掉腳下那隻站了很多天的小板凳時,她的靈魂已飛上了藍天,就在這一剎那間,她突然發現:天地是那樣的寬廣啊!
當婦女們最後一天來到會場上的時候,卻驚訝地發現,於鳳琴掛在了樹上!
一個“強糧”的小女人,她上吊死了!
死時,身上穿的是一件毛藍布衫,那布衫很勉強地罩在棉襖上,肩頭上打着一個新縫的補丁。這大約是她惟一一件乾淨些的衣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