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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問了。還用問?人家肯定想人家自己的父母了唄。”二孩媽說。她夾了塊大肥膘送到小日本婆碗裏,筷子不落,直接又夾了一塊更大的肥膘揣到小環碗裏。她正玩着一杆看不見的秤,秤砣、秤盤是二孩的兩個女人。
張站長說:“二孩,你再寫:那你爲啥又回來?”
二孩一筆一畫地寫下父親的審問。
小日本婆讀完了,仍然不動,耷拉着眼皮。
小環說:“這我都能替她說:餓壞了,偷出去的玉米餅子喫完了,就回來了。你們又蒸玉米餅沒有?多蒸點,這回指望揹着它喫到哈爾濱呢。”
小環一說話,小日本婆就抬起臉看她。兩隻眼睛長得好,特別亮。她看小環的樣子一點也不像她不懂小環的話,好像她不但懂,而且很欣賞她。小環第一次見她,嘴就沒停過,拿一條頭巾給她,會說:“趕不上你們日本鬼子的頭巾好看,是不是?湊合吧,啊?好看的我能捨得給你嗎?”給她一雙棉鞋,她也會數落:“白撿一雙鞋,湊合穿,別嫌舊,想穿新的自個做。”每回小日本婆都兩眼發亮地看着她熱情洋溢地發牢騷、出怨氣,然後給她鞠躬,謝謝她的饋贈。
一晚上誰也沒從小日本婆那裏掏出任何實情來。第二天晚飯桌上,小日本婆把一張紙恭恭敬敬鋪在大家面前。紙上寫着:“竹內多鶴,十六,父母、哥、弟、妹亡。多鶴懷孕。”
所有人全愣了。不認識字的二孩媽用胳膊杵杵張站長,張站長不做聲。她杵得越發焦急。
小環說:“媽,她有了。這纔回咱家的。”
“……是咱二孩的嗎?”二孩媽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