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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說這些樹苗,它有的就死了,有的活下來,還長成了樹,爲啥呢?大概就是適者生存,生存下來的都是強的,能把泥裏那點養分給搶過來的。”小彭說。
多鶴用嘴脣默誦她喫不準的一些詞。小彭越來越深奧,從進化論又講到唯物論,又講到自己如何是個唯物主義分子。多鶴聽得更喫力,理解力越發落在後面。他突然發現她暗暗使勁的嘴脣。她一直有這習慣,第一次發現它的時候,他二十歲,他被它迷住了。他突然在這苗圃深處明白,他從來都沒有喜愛過她,而是爲她着迷。着迷更可怕。
這天廠裏的籃球場有一場比賽,是鋼廠隊對紅衛兵隊,他偶爾從那裏經過,停下來,想看一會兒,剛剛和幾個警衛員走上看臺,下半場開始了,兩方隊員上場,紅衛兵隊的中鋒大孩一看見他,腳不知怎麼踏空一步,摔了一跤。把小腿、大腿的外側都擦掉一層皮,一下子半條腿都紅了。小彭球也不看了,走進球員休息室,見一個隊員正在給大孩包紮,包紮得粗枝大葉。小彭走上去,換下那個隊員,拆開繃帶,重新包紮。
“小彭叔,我知道你爲啥不來俺家了。是因爲我小姨吧?”
現在已經叫做張鐵的大孩把小彭驚着了,他沒料到他會這樣單刀直入地突襲他。
“你小姨?”他故作丈二和尚摸不清頭腦。
“因爲你知道她的老底。”
“啥老底?”
“你知道還問。”
“我咋會知道?”他對這少年心虛地笑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