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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女人來替扶桑揭膏藥,唉聲嘆氣地笑,勸扶桑想開,飯多少喫兩口;船上的刀剪繩索全收藏好了,尋死是不方便的。
扶桑帶一嘴黑色膏藥渣子,把端來的粥呼呼喝乾淨了。
女人嚇得愣怔:拐來的女子裏頭,扶桑是惟一不鬧絕食的。
扶桑給撂在一隻大船上。底艙板一層層碼的都是女仔。頭天一個女仔生疔瘡,第二天全部女仔生一模一樣的療瘡。如同堆在一處的番薯,爛得同心同德。
人人躺着,扶桑一人坐着。坐着她也睡得爛熟,連天天半夜跑進兩個人來她都毫無知覺。這倆人總要拖出個把變了色也變了氣味的女仔扔進海里。
漸漸底艙地盤大起來。每天早上扶桑睜眼四下看,記不起又少了誰。
有天早上聽人喊:到了到了!那個大燈塔就是金山城!
三個月的海過完了。
押貨的人下到底艙,用手指點一遍數,不相信,又點一遍,說:走站好,站直!眼睛都睜大些!
押貨人拿着一大塊粉蛋和胭脂走上來,用支大毛刷蘸了白再蘸紅地往女仔臉蛋上刷,上下刷,左右刷。每張粉白桃紅的臉杵在黑黃的細脖子上,全成了木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