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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中一人說:我們當你死了呢。他說:我也當我死了呢。
這時白鬼們已抬了扶桑走去。你們要把她帶哪裏去?
帶出地獄。
大勇饒有興味地看兩個洋尼姑在扶桑四周忙得如一對撲飛的天使,又看那小白鬼拿淺藍眼珠瞪着醫院,瞪着四條漢子,最後來瞪他。他笑眯眯掏出一塊煙,放在嘴裏慢慢嚼。
那輛拯救會的寒傖馬車嘁哩喀喳動了。
這是你一個月來第一次梳頭髮。你端端坐着,枯死的頭髮梳了一地。新發已拱在頭皮下,一頭奇癢。你活過來了,你在晨光裏向一傾和另一側扭轉頸子,讓我看你瘦得於縮的耳朵。其實不是藥救了你。你去把屍體的那份飯搶來喫的時候,我就知道你已經不會死了。因此我才那麼放心地撂下你,去看廣場上的戮殺準備到哪一步了。可還有記得你是他們血戰的名目、藉口。後來我發現,到了那步藉口也可以不要了。沒人在意你此刻在哪裏。
這幢四處潔白的房子,一個蛛網使這潔白有一點活的趣味。你躺在白色的牀上的一個月,總想通過蛛網把白色看穿,看破。而蛛網在一天中午被一把笤帚攪爛了。單調的白色癒合了。
那些手指白得像剝淨皮的樹根。手捏住你的鼻子,灌進白色藥片。一天你對他們一笑,將大大小小的藥片抓起,放進嘴裏,嘎吱嘎吱地咀嚼,嚼得香脆如炒豆。他們瞪着你,不知該笑還是該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