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克里斯緊捏着兩個拳頭,看那刀起刀落,刀落之處,大勇微笑歪嘴扯脖地配合。刀平穩地落在大勇臉上、下巴上、脖子上。
他問:刀快吧。扶桑說:快。它敢不快!扶桑的手正穩健地繞過那隻圓大的喉節。那脖子繃得
嚇人的粗,上面搏動起血管。
克里斯看着那刀白白鋒利着,在一個個完美的下刀處走去走回。它順暢地移動,一次次辜負他的希望。突然,扶桑提起刀,轉向他,像是要將刀交到他手裏。她卻只是在那化妝盒邊的毛巾上拭了拭刀。她一捋頭髮,像是才記起他還沒走,投給他家常的溫暖眼光。
大勇發出一聲渾長的鼻息。他睡着了。最後的餘暉照在他遺失在脣外的門齒上。
克里斯從疲憊不堪的騎士姿式上收回腿。
又是那種超出情理的和諧出現了。這回把他也牽扯進去。他完全不懂這是怎麼了:殘酷、邪惡、兇險和刀光中出來了這片連他也不想去毀的和諧。因爲這和諧也包括他。
克里斯不知怎麼已到了樓下。正要出門前他忽然感到自昨晚就出現的荒誕夢境並未中斷,它始終在延續。包括那正喫麪條的守門人:麪條無頭緒,亂糟糟地從嘴裏抽進去。也包括門外的世界:所有的賭場、煙館和妓館在扭動呢喃
多年後,大約是在四十歲左右,克里斯有天想到他走出扶桑和大勇那幢樓的感覺。一切又被重新回憶起來,甚至那些被許多次回憶忽略掉的細節。那個跪着的扶桑,穿柔軟隨身的綢衫,什麼顏色他已不記得,有時他想象它就是肉體的本色。她實質上是裸露的。他只記得那是個美麗的形象。因爲她心裏實際上有一片自由,絕不是解放和拯救所能給予的。絕不是任何人能收回或給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