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扶桑看看兩步外的看守,掏出自己的絲巾塞給大勇。她知道大勇會蘸了口水用手指頭去抹額角的血跡。她知道大勇不歡喜任何人皮開肉綻或蓬頭垢面,現在他自己皮開內綻,蓬頭垢面。
大勇背對她跪着,淡淡地說着一些懊悔。他是該宰了扶桑的,免得他去了他那邊還爲她擔憂。
扶桑滿心感激,不吱聲地把梳子一下一下地伸進牢裏,在他頭皮的癢處多刮幾下,在他有傷的地方輕打一個彎。
他忽然想起:扶桑對他的癢和痛記得那麼準,卻記不住任何一個嫖客的名字。他又進一步想到,扶桑是存心不要記住任何人名字的。這樣她對任何一個人笑起來,那人才感到一份格外的體己,一分僅爲他而生的溫柔。他想得不再敢想下去:扶桑原來是每個人的老婆。
他猛然回頭,發現自己跪着,扶桑站着。
我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你半點憔悴也沒有。那麼大的事,你這副安泰是怎麼來的?
我越來越發現我不瞭解你。無法瞭解你。根據這麼多記載我一開始推斷出你的簡單、矇昧,後來我懷疑你有些無傷大雅的低智從而不知掩飾你對肉體歡樂的興趣。不久我又推翻了所有設想與猜測,我認爲你對忠貞的看待更慎重,你的感情藏得極深,它僅僅是爲那個白種男孩藏着的。而你現在的安泰,以及你將對克里斯和大勇做的,使我再次陷入了對你深沉的困惑。你的笑讓我懷疑我從始至終對你的無知。
難道這一百六十本書都不足作爲依據來認識一個你嗎?
難道一百多年了,你還像寫書人當時認識的你:"這位美貌的妓女謎一樣出現在這個碼頭,謎一樣成了許多事物的核心,又謎一樣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