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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顧頓時垂下頭,又感到那陣醜惡皮疹一般在臉上發散開來。她想她的兒子們一定看得見它,她只得戴着這層醜惡把頭垂得低低的。
大兒子說:“爸問過蔻蔻、穗子她們了。她們扒在樓頂欄杆上看見好多事。爸剛放出來的時候,就去問過她們……”
小兒子說:“你拖爸的話,法庭把你的事公佈出來,我和哥就完蛋了。”
大兒子說:“照顧一下我們名譽,我們要臉。”
小顧一點一點冷下去,任大股淚水在她鰾着一層醜惡的臉上縱橫流淌。
她沒有向楊麥去聲辯。和黃代表一場豔史,她是不得已的,她的出發點並不醜惡。或許那就更加醜惡。
小顧什麼也沒說,便在離婚協議書交上法庭之前簽了字。
十幾年後穗子回國,在曾經的“拖鞋大隊”夥伴家見到了楊麥和他的年輕夫人。這位新夫人不比初嫁時的小顧大多少,楊麥對她說話口氣總有些衝,笑容也很不耐煩,讓人明白他寵她是沒錯的,但絕不拿她當回事。楊麥對其他藝術家協會的老同事很當心,這表現在他過分的隨和與過分響亮的大笑。因爲這幫人裏只有他一個還有名利可言。他爲自己的好時運感到不安。小小的楊麥太太年紀不大,卻很懂得楊麥此刻的用心,幫襯楊麥把玩笑開得更好,以緩衝隨楊麥的財運、官運、豔福而來的孤立。打了一下午牌,主婦安排了晚飯,大家都喝了一些酒。小楊太太以掐耳朵,捏手指來阻止楊麥喝酒。楊麥喝紅了臉,不時哈哈大笑,但兩人都讓大家明白,她敢這樣鬧只是因爲他由着她鬧。穗子看着幸福的楊麥夫婦想,當初小顧真是兜了一個大彎子兜到這羣人裏來了,不然楊麥可以提前幸福多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