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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穗子不顧死活地向前邁出兩步。現在她和高分隊長只隔一層糊了報紙的玻璃門。她佝下身,把信箱搬起一點,讓它的一頭翹起來,另一隻手賊快地伸到下面掃了一下。沒掃到什麼,她把郵箱搬得更傾斜一些,手又再掃了一下。她只掃到厚厚的塵土。才一天,已滋生出細薄的小小荒漠來。還是不甘心,她的手指一點一點地摸。信顯然被冬駿取走了,讀過了。他失約的理由呢?
就在這個時候,響起一聲爆炸。小穗子抽回滿是灰塵的手,向爆炸轉過頭。硝煙滾滾中,她看見自己的竹殼暖壺倒在地上。爆炸使司務長衝出門。高分隊長撿起暖壺空殼,小穗子看見銀色的玻璃渣子花瓣一樣散落下來。
“是你呀,”高分隊長說。“嚇我一跳。”
“我想看看,有沒有我的信。”她當然是指他們祕密郵址的上面,那個公開的信箱,早晨那裏面盛着郵走的信,晚上是郵來的信。小穗子看着最後幾片玻璃“咔喳喳”地從暖壺體內漏下來。
“我在跟司務長鬧,想給我們分隊多鬧點白糖補助。”
兩人都誠意地把自己行爲的合理性找出來,告訴對方。我們那時都是這樣,答非所問不打自招,讓自己的行動在別人那兒完全不存在盲點。
小穗子提着沒有分量的暖壺軀殼往回走。院子中央,兩棵大洋槐禿了,剩的就是一個個裹在葉片巢窩裏的蟲,一顆一顆垂吊下來。她透過珠簾一般的蟲巢,看着冬駿的窗子,窗子在一樓,從南邊數是第七個,從北邊,就是第八。正像冬駿在男集體舞隊列中的位置,中不溜的身高,不好不次的舞功。窗子還亮着,光線微微發出淺綠。排級軍階的邵冬駿有特權用帶淺綠燈罩的檯燈。
小穗子發現自己在往那溫存的淺綠燈光走。這是一個妄爲的舉動,小穗子也成了空了的暖壺軀殼,沒深沒淺地接近燈光下的年輕排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