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第2/3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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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他幾個女兵一老二少,老的是個護士,另外兩個是十六、七歲的護理員,屬於玩心很重,去哪裏逛逛都比原地待着好的小姑娘,一個比一個胖,知道下到連隊一天三頓首長伙食,憑這一點也樂意下來。溫強領他們在仙人掌森林小道上行軍時,兩個小女兵走在最前頭,指着夕陽中姿態兇猛的一棵棵巨大仙人掌尖聲咋唬,打着各種比喻,一旦比喻到什麼不雅的東西,兩人便交頭接耳,然後放聲大笑。
溫強和蔣軍醫走在中間,一面向他介紹戰士們的病情和伙食、飲水情況。傍晚時分氣溫馬上下降,一陣陣風全是紅的;細如霧的紅土被揚起,不一會六個人臉上都是一層胭脂。溫強回頭看一眼李欣,她象是跟這個集體和這一趟任務沒什麼關係,小聲哼着歌,東張西望地跟在五六步之外,也不好好看着腳下的路,走得高一腳低一腳,一雙挺好的黑色皮涼鞋不時被紅土埋住,又不時地出土,連軍褲下半截都讓土染紅了。溫強當“老鐵”當了這麼多年,開山掘土上千裏,從來沒見過紅得這麼邪的土地。
李欣自得其樂地哼唱着,聲音很小,但哼得挺入味。溫強沒聽過那個調門,似乎是外國歌曲。溫強覺得有一點反感;這個女軍醫既然是如此想下連隊,就別把自己弄那麼各色,那麼曲高和寡。後來溫強把他記住的一小節旋律哼出來,連部的文書說那是個蘇聯歌曲,叫做《山楂樹》,很多年在大城市就流行過了。
醫療組到達的當天晚上,全連的人都知道那個女軍醫愛唱歌。再唱的時候是四個女兵一塊唱的,但戰士們馬上就打聽,誰是唱得最象遠波的那個。四個女兵總是在洗澡房裏唱。洗澡房是活動板搭的,沒有水龍頭,要靠戰士們給她們挑熱水和冷水進去,她們一人一個塑料桶,就着桶口往身上潑潑水罷了。這是個沒有水的地方,打一百多米深纔打出一口淺水坑,還是無奈地把它叫作井。這一坑水就是全體一百五十人的飲用水、洗臉洗腳洗衣水,週末纔多一盆水,一百五十多個身子才能退一退紅色泥垢。戰士們現在心甘情願寵着四個女兵天天浴洗。炊事班的人悄悄開玩笑,說女兵們再多住兩天,就把全連人的蛋花紫菜蝦皮湯給洗沒了。還有更大膽的炊事員說,不如叫她們洗了澡別潑水,大家可以喝蛋花紫菜美人湯。溫強聽到“美人湯”,馬上明白他們指的美人就是一個。每天白班的戰士下了工,都躺在帳篷裏的鋪位上豎着耳朵,因爲他們知道女兵們在晚飯前一定會洗澡,洗澡時一定會唱歌。她們一唱,他們就能把其他三條嗓門剔除出去,單單聽那個象“遠波”的歌聲。他們很快發現,這歌喉不僅僅可以和遠波相似,它和李谷一、鄭緒嵐、郭蘭英都可以酷似。它可以千變萬幻,願意象誰就象誰。有一天這歌喉模仿起鄧麗君來,也是酷似。
溫強和戰士們一樣好奇;一個不高不矮,不胖不瘦的美麗軀體裏,怎麼符着了這麼多個不同的歌手?
第五天,戰士們的神祕腹泄不僅沒有痊癒的跡象,連兩個十六、七歲的衛生員也開始了。蔣軍醫跟溫強說,他和李軍醫討論了很久,是李醫生突然打開了他的思路。她說這樣絕無僅有的紅土地也許含有什麼稀有礦物,也許是那種礦物質導致了這種不緊不慢的腹瀉。李軍醫建議把水和土送到省礦研院去分析,與此同時用卡車到營部去拉食用水。
溫強把這些話告訴了指導員。指導員說那就意味着全連都要搬遷,那還談什麼進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