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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她獨立操作還是第一次,況且不是順產。但她沉着地指示沈紅霞做這做那。她一面操作一面體察母馬的反應:這樣?這樣?天已很黑,母馬的身形已模糊不清,只能看見它那雙眼睛。她感到盯着她的不是母馬的一雙眼,而是一切生命之母的眼睛。她面對的不是一匹馬駒出世的大門,而是所有生靈的大門。包括她自己,包括天下所有混賬的和傑出的男人。
小馬駒娩出的半個身子黏嗒嗒的,滾燙滾燙。沈紅霞手撫在母馬身上,感到它蛻皮抽髓般的痛苦。
她卻不知這劇痛中伴着同等程度的快感。
而這個跪着的女子是知道的。她全清楚,痛感與快感究竟什麼關係。
母馬在痛與快感中本能地作出配合。她感到越來越順利。小馬一點一點脫離母體。漸漸地,她將這具精確無誤的生命和盤托出。然後,沈紅霞倒退一步,發出一聲純粹是處女式的傻頭傻腦大驚小怪的歡呼。
這樣,雌性才真正走完了它的閨中之路。
小馬臥在母馬身邊,相互打量。誰都不會認識來自自己身體的東西。沈紅霞拾來柴草,燃起一堆黃火。喜悅使她不得分心來注意這女子。不然火光或許會照徹她面目上的罪證,這是張被一座城市都認識過的俏臉。她們在火邊抱膝而坐,幾小時地看着馬駒,看它凝固成形一點一點從母馬腹邊站立起來。